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稠,猎人小屋里弥漫着压抑的寂静。没有生火的壁炉像一张黑洞洞的嘴,吞噬着本就稀薄的光线和温度。三人轮流警戒,无人真正安眠。林晚抱着膝盖坐在角落,听着窗外呼啸的山风,感觉时间像凝滞的冰块,缓慢而冰冷地滑过。
当天边泛起第一缕微弱的青光时,猎隼率先起身,动作轻捷如同真正的夜行动物。他无声地检查了装备,将属于他的那份武器和假证件塞进背包。
“该出发了。”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刀疤脸也立刻醒来,眼神里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片沉郁的焦灼。他看了一眼林晚,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地开始整理自己的行装。
林晚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站起身。她将通讯器贴身藏好,检查了手枪的弹药,然后将那方未完成的刺绣再次塞进背包最里层。这个微不足道的习惯,成了她在这片混乱中唯一能抓住的、属于“林晚”而非“734”或任何其他代号的印记。
三人走出小屋,寒冷的晨风瞬间包裹了他们。那辆旧越野车覆盖着露水和伪装网,像一头蛰伏的野兽。
“按照计划,我先送你们到最近的火车站。”猎隼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之后,各走各路。”
引擎发出沉闷的低吼,越野车颠簸着驶离了隐蔽的山坳,沿着泥泞的林间小路,朝着最近的小镇方向驶去。车内无人说话,只有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和窗外单调的风景。
每个人都在思考着自己的任务,以及身边这两个临时“盟友”可能带来的变数。
抵达小镇边缘一个早已废弃的货运火车站时,天色已经大亮。破败的站台空无一人,只有几只乌鸦在生锈的铁轨上跳跃。
猎隼停下车,没有熄火。“就在这里分开吧。”
刀疤脸第一个下车,他背好背包,深深看了一眼猎隼,又看了看林晚,眼神复杂:“保持联系。有任何关于……我女儿的消息,立刻通知我。”
“你也一样。”猎隼淡淡回应,“找到任何‘收藏家’的线索,共享。”
刀疤脸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走向站台另一端,那里有一条通往南方的支线铁路。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废弃的仓库和杂草丛中,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
现在,车上只剩下林晚和猎隼。
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和紧张。
猎隼从后视镜里看了林晚一眼:“你的路线是先去巴黎,那里有渠道可以弄到前往尼斯的交通工具,并且获取关于‘海妖号’更具体的情报。”他递过来一张写着地址和联系方式的纸条,“找这个人,代号‘潮汐’。说是‘信风’介绍的。”
林晚接过纸条,看了一眼,默默记下,然后将其销毁。“信风”,这是猎隼之前与沈星联系时用过的暗语之一。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
“你呢?”她问,“直接去瑞士?”
“不。”猎隼的回答出乎意料,“我需要先去一趟柏林。有些……残留的线索需要确认。”他顿了顿,补充道,“关于组织内部,可能还有没清理干净的‘钉子’。”
柏林?林晚心中一动。刀疤脸给她的那个紧急联络点也在柏林,代号“回声”。这仅仅是巧合吗?
她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明白了。”
她拉开车门,下了车。冰冷的空气让她精神一振。
猎隼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似乎有某种情绪一闪而过,但太快了,快得让林晚无法捕捉。
“小心,‘海妖号’没那么简单。”他最后说了一句,然后不再停留,调转车头,越野车发出一声低吼,沿着来路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晨雾之中。
站台上,只剩下林晚一个人。
她看着猎隼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刀疤脸离开的南方,最后将目光投向西方——那是法国,是蔚蓝海岸,是“海妖号”可能出没的方向。
分道扬镳。三条不同的路,通往三个未知的险境。
她紧了紧背包带,将围巾拉高,遮住大半张脸,然后朝着小镇中心的方向走去。她需要先弄到一张去巴黎的火车票,用她新的“身份”。
脚步踏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清晰的回响。
孤独感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但这一次,其中夹杂着一丝异样的坚定。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跟随、祈求庇护的逃亡者。她拥有了自己的任务,自己的方向,尽管前路遍布荆棘。
猎隼,刀疤脸……你们各自藏着秘密,奔赴各自的目标。
而我,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揭开“收藏家”的面纱,去找到所有谜题的答案。
林晚抬起头,迎着初升的、毫无暖意的朝阳,眯起了眼睛。
棋局已经铺开,她这颗曾被所有人视为棋子、甚至弃子的卒,如今也要开始,过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