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船舷时,墨柒手心的“忆种”突然发烫。她低头看去,那颗乌亮的小种子竟裂开道细缝,钻出一点嫩白的芽尖,像极了刚破壳的雏鸟,怯生生地探着脑袋。
“它……它发芽了?”赵峰凑过来,粗粝的手指悬在芽尖上方,不敢碰,“这才几个时辰啊,寻常种子哪有这么快的?”
陈默正用布巾擦着竹篙上的泥浆,闻言也转过头,眼底闪过讶异:“林前辈的笔记里提过‘忆种’,说它是墨莲凝结的精元,遇险则藏,逢机则生。看来昨晚的漩涡,不仅没伤着它,反倒催它醒了。”
墨柒把掌心凑到阳光下,嫩芽在光里舒展着,慢慢泛出点青意。她想起母亲笔记里夹着的那片枯叶——说是从第一株墨莲上摘下来的,叶脉里写着“墨种需以血养,以忆灌”。她犹豫了下,指尖在唇上抿了抿,沾了点血珠,轻轻点在芽尖上。
嫩芽像渴极了的孩子,瞬间把血珠吸了个干净,茎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长了半寸,还冒出片指甲盖大的小叶,叶片上隐约有纹路在动,细看竟像是幅微型的河道图。
“这叶上画的是……”墨柒凑近了看,忽然眼睛一亮,“是黑水河下游的岔路!左边那条标着红点,右边是绿点!”
陈默放下竹篙,凑过来看了半晌:“红点怕是有险,绿点应是安全通道。前几日听老船夫说,下游有段‘迷魂湾’,水流是倒着走的,船进去了就分不清东西南北,好多人在那儿迷了路。”
说话间,船已经驶入一片开阔水域,水面平静得像面镜子,倒映着天上的云,连风都变得黏糊糊的。墨柒手心的小芽突然剧烈摇晃,叶片上的红点变得刺眼,边缘还渗出点发黑的汁液,像在淌血。
“不对劲。”墨柒心头一紧,指着左侧河道,“红点在警告,那边不能去!”
话音刚落,左侧水面突然“咕嘟”冒起串气泡,紧接着,水面开始旋转,形成个小小的漩涡,虽没昨晚的吓人,却像只窥伺的眼睛,幽幽地盯着船身。更怪的是,漩涡里漂出些破碎的船板,上面刻着的记号,竟和他们船尾的标记一模一样——那是出发前,墨柒亲手烙上去的。
“是回声湾!”老船夫脸色骤变,手里的船桨都掉在了船上,“传说这里的水会‘学样’,看到什么船,就造出一模一样的幻影,连记号都分毫不差!好多船就是跟着幻影走,最后撞在暗礁上的!”
墨柒手心的小芽抖得更厉害,叶片上的绿点却越来越亮,还隐隐透出条箭头,指向右侧河道深处。她当机立断:“往右拐!跟着绿点走!”
陈默没多问,猛撑竹篙,船身硬生生拐了个急弯,擦着左侧的漩涡边缘滑进右侧水道。刚进去,就听到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回头看时,左侧的漩涡里竟真漂着艘和他们一模一样的船,正跟着幻影往暗礁群里撞,转眼就碎成了木片。
“好险!”赵峰拍着胸口,冷汗直冒,“这小芽比罗盘还准!”
墨柒低头看着掌心的嫩芽,叶片上的绿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片小小的花苞图案。她忽然明白,这“忆种”哪是什么种子,分明是母亲留下的活地图,用自己的生长和变化,一点点为她铺开前路的指引。
船行渐稳,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落在嫩芽上,暖融融的。墨柒把掌心拢起,像捧着个易碎的梦——她好像能感觉到,母亲就在身边,正笑着看她如何用这株新生的墨芽,劈开黑水河上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