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选了你做我的学生，我怎么会让你死呢？好好活着，人啊，活着最重要。”
莫劲松说完，站了起来。静室里只有茶、桌、椅，并不像书房那样被书占据了一大半的位置。莫劲松一边向外走一边招手让我跟着。
“陪我走走。”
既然丞相发话了，那我就索性陪着走走吧。
“平生今年多大了，二十可有三？”
“刚好二十三岁。”
“二十三岁啊，还很年轻啊，我今年已经五十有三，刚好长你三十岁，年轻的时候我也和你一样，习得一身武艺，现在不行喽，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我点了点头，不知道莫劲松和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总不可能是让我接丞相之位吧。
这属于我的痴心妄想。
我没有说话，继续听莫劲松自说自话。
“人老了，就恋旧，很多事不愿意多说，也不愿意多做，为大梁操心这么年，没想到还是没有改变它的局面。”
莫劲松背着手，走得很慢，我和他并着肩，听得出来他声音里有一丝疲惫。这在我认识莫劲松这段短暂的时间里，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莫丞相，你只是有点老了，又不是死了，现在想这些还为时尚早，我看你身强体壮的能打死一头牛！”
我看莫劲松的身体，不愧是年轻时练过的人，放在一般老百姓的身上，现在这年龄早已佝偻了，他这身体挺拔的像他后院里的松柏林的松树。这会儿感叹老，岂不是一种多余。
“哈哈哈，没想到你一个刺客还懂得怎么安慰人，无妨，人老了就爱唠叨，你就当我说说闲话，我夫人在这里的时候，这些话可是不能说的。”
莫劲松先是爽朗的笑了两声，紧接着压低声音嘱咐我这些话不要外传。
“我懂了，莫丞相，这些话说得你口，听得我耳，我绝不外传，保密这种事情我擅长的。”
“好好好，平生，唐突的选了你做我的学生，这事儿你没少抱怨吧。”
“嘿嘿，莫丞相，不瞒你说，若不是看在酬劳不菲的份上，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接你的这桩委托。你要我做的这两件事，都颇有些费神费力。”
“我如何不知，我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收一个学生来继承我的衣钵，时不我与，好在你虽然是守角山的刺客，却天性纯良，说起来，也算是老天待我不薄。”
“做莫丞相的学生我还不够资格，我没怎么读过书，先前能把《兵略》读懂已经算是运气好，莫丞相，后面的东西可不可以不学？”
“自然不可。”
莫劲松拒绝的很快。
“这个时候了，你打退堂鼓，我可找不到一个能比你更好的学生。”
“莫丞相你就别捧我了，我只是一个刺客，会些杀人技，在这朝堂之上，哪一个不比我聪明。”
听了我的话，莫劲松摇了摇头，只见他似乎思考了一会儿，停下步子，看着院中的杂草。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的，我们已经走到了西厢房。
“平生，学了那么久的《兵略》我也没真正教给过你什么东西，今天就给你补上第一课……这世上的大事并不是聪明人做成的，而是属于大毅力者，人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哦，我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莫劲松的话，我总感觉莫劲松今天的话有点啰嗦。
莫劲松见我并不多说，自己先是摇了摇头，然后推开了西厢房一个房间的门。门里面有什么我自然一清二楚，因为我之前已经来过这里。而且在这里，我遇到了莫劲松，而后成了他的学生。
“这里是梁国的消息汇聚之地，我刚被陛下赏识做了丞相那会儿，苦于没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便求了莫家的一个叔父帮我培养信鸽，后来便用莫家的人将这些消息传到相府来，这一做便是很多年，如今我也垂垂老矣了，这东西该交给你了。”
莫劲松抽出一卷书卷，打开看了看，又将它合上，我也抽了一卷看了一眼，又抽了两卷，看了看，我发现这卷上的笔迹看起来一样，恐怕出自一人之手。
“莫丞相，这些都是你誊写的？”
“是啊，这些都是我抄写下来的，不过，再往前几个库房里的就不是了，老了眼花了，秉烛夜记这种事也干不来了。”
莫劲松随手的挑挑拣拣，时不时的拍打着书卷上的灰尘，像是一个将军审视他的士兵一样。
“平生，这里以后你要常来，多看看以往发生的事情对你是有帮助的。”
这老头又念叨起来了，我总觉得今天的莫丞相怪怪的。
第一次在十日客栈见到他的时候不是气场十足吗？那时他知晓那院子里每个人的身份，看似问候，实则在告诉我们，他将我们的事了如指掌。
今日怎么听起来像是……在交代后事呢？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我便不可遏制的去想，终于在莫劲松慢悠悠的走着的时候我问出了口。
“莫丞相，你是不是有事情发生，瞒着我们？”
“我没有瞒着任何人，不过，你是说什么事情。”
莫劲松回答。
这老头，还在顾左右而言它。
“莫丞相，这话说的或许冒昧，但是我沈平生是个粗人，别的就不多问，我只问一句，你是不是快死了，在交代后事。”
“哈哈哈哈哈……”
莫劲松放声大笑，一时间我又迷惑了，他笑什么，笑点在哪里。
“我就知道，人不能乱说话，这几句话一说便有人觉得你老了，不行了，快死了。
“不是啊，莫丞相，你自己说话像是在交代后事，我怎么能不多想呢。”
我不满的回答。我不是那种擅自揣测别人生死的人，但是这一路走来莫丞相说的这些话让我一直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不过，我确实活不长了，你放心，我死之前一定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让你平安的离开梦安城，或许离开大梁。不过在这之前，你还是要跟着我多多学习兵法政务，以备不时之需。”
“咳咳”
我听到莫丞相咳嗽了两声，他拿出手帕看了看，又收回了手帕。我哪会让他如愿，施展身法将他手里的手帕拿走。
展开手帕，那手帕里有一抹鲜红的血迹！
这……
我急忙将手搭在他的腕上，脉象虚弱，气若游丝，这竟真是将死之相！
“莫丞相，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怎么的，说起话来竟有些结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