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诺在“启明星”机构的研究员生活,如同开启了一张全新的探索地图。这里汇聚了来自国内外顶尖院校的年轻学者,氛围开放而富有活力,但竞争也无声而激烈。她不再是只需专注于自己课题的学生,需要独立申请经费、组建小型团队(哪怕最初只有一两个实习生)、规划研究路线,并承受相应的考核压力。
她的办公室窗外是一片葱郁的山景,远离市区的喧嚣。白天,她埋首于数据分析和论文撰写;晚上,她参加各种学术沙龙和跨学科讨论会,努力拓展人脉和视野。瑞丞周末会开车过来看她,两人在山间的步道上散步,交流彼此工作中的新发现和烦恼。苏诺偶尔会感到孤独和压力,尤其是当项目申请遇到挫折,或者实验结果不尽如人意时。但瑞丞的陪伴、以及内心深处对探索未知的渴望,支撑着她一步步前行。她开始学习管理,学习如何清晰地表达自己的研究价值,学习在合作与竞争中寻找平衡。这个过程艰难,却让她飞速成长,逐渐褪去学生的青涩,向一个独立的研究者蜕变。
瑞丞在航天城的项目进入了集成测试的关键阶段。他需要长时间驻扎在试验场,协调各个分系统的接口,解决层出不穷的技术问题。环境封闭,条件艰苦,但他乐在其中。每一次成功的联调,每一次排除故障,都让他离那个宏伟的蓝图更近一步。他与苏诺的联系变得时断时续,有时只能在深夜匆匆发一条报平安的消息。他给苏诺拍过一张照片:巨大的试验厂房里,灯火通明,他穿着工装,站在庞大的设备骨架前,背影坚定。苏诺把这张照片设为了手机屏保,每当想他时,就看一看,仿佛能感受到他那份沉静的力量。
付资若的生活被一个接一个的选题填满。她深入调查过基层医疗的困境,追踪过科技创新的伦理边界,报道过城市化进程中的文化失落。她的名字越来越多地出现在重要的版面上,成了业内认可的新锐力量。她依旧会把她认为徐沐安可能感兴趣(或者仅仅是她自己想分享)的、与科学或逻辑相关的报道链接发给他,尽管大多数时候石沉大海。
这天,苏诺的项目迎来了重要评审。她紧张地展示着成果,每一个数据、每一张图表都倾注了心血。评审结束,她满心期待着好消息,却等来失败的通知。巨大的失落感袭来,她独自坐在办公室,望着窗外的山景发呆。这时,瑞丞竟突然出现在门口。原来他偷偷请了假,知道苏诺可能会难过,便赶来陪她。他紧紧抱住苏诺,轻声安慰:“这只是一次小挫折,你已经很棒了。”苏诺在他怀里泣不成声,心中的委屈和压力瞬间释放。
而付资若在一次科技伦理研讨会上,意外遇到了徐沐安。他依旧那么清冷,在人群中却格外耀眼。付资若鼓起勇气走上前,和他聊起了研讨会的主题。徐沐安竟耐心回应,两人相谈甚欢。这一次相遇,似乎让他们之间有了新的开始。
徐沐安在国外研究所的生活,简单得像一条精确的直线。他的世界被公式、推导和学术讨论占据,效率极高。他几乎不参与社交,对所在城市的风光也漠不关心。唯一的“娱乐”,或许是在深夜回到公寓后,泡一杯黑咖啡,然后极快地浏览一下邮箱和……那个被他设置为特殊提示音的聊天窗口。
付资若发来的信息五花八门,有时是充满愤慨的社会不公,有时是令人莞尔的生活趣事,有时只是没头没脑的一句“今天月亮好圆”。他从不回复那些与学术无关的内容,但会点开她发的报道链接,用他苛刻的眼光快速扫过,偶尔会发现一两个数据来源不够严谨,或者逻辑链条上的微小漏洞。他会把这些记下来,如果下次付资若恰好问到相关领域的问题,他会用最精炼的语言指出来。
一次,付资若参与调查一个涉及复杂数据造假的学术不端事件,进展艰难。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一部分存疑的数据和分析思路发给了徐沐安。几天后,她收到了一份极其详尽的、用Latex排版的文档,里面用数学语言清晰地推导并指出了数据中几处几乎不可能自然产生的统计异常,并附上了可能的造假手法推测。
这份文档像一把钥匙,为她打开了突破口。她依据这个方向深入调查,最终完成了那篇轰动性的报道。她激动地发消息感谢他,语无伦次。
徐沐安只回了四个字:「证据确凿。」
看着这四个字,付资若抱着手机,又哭又笑。她清楚地知道,他们走在完全不同的平行线上,他的世界是她难以理解的抽象和冰冷。但这条平行线,却总能在她需要的时候,投下一块坚不可摧的基石,让她能够跨越现实的沟壑。这种遥远而绝对可靠的支撑,让她对那条平行线,产生了一种连自己都无法清晰定义的、复杂的依赖和……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