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把手机放回口袋,起身走出办公室。走廊灯光白亮,脚步声在空荡的通道里回响。他刚拐过楼梯口,迎面看见高育良从电梯出来。
两人停下。高育良笑了笑:“小陈这么早?”
“例会前再理一遍材料。”陈东点头。
高育良抬手扶了下袖口,眼神略偏:“最近压力不小吧。案子查到这一步,该歇口气了。”
陈东看着他:“问题没根除,喘气也是憋着。”
高育良没接话,只轻轻拍了下他肩膀,转身走了。陈东站在原地,手指在裤缝边轻敲了一下,继续往前。
会议室门开着,祁同伟已经到了。他坐在角落,低头翻文件,公文包放在腿上。陈东走近时,他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那封印着“京州李家庄小学”的信封还露在外面,边缘有些发皱。
陈东坐下,打开平板。还没点开资料,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三个人走进来,领头的是个穿深灰夹克的老者,头发花白,背挺得直。
徐国志。
他在陈东对面落座,把茶杯放在陈东发言席正前方,离麦克风只有两指距离。随后慢悠悠坐下,目光扫过来:“听说你们动作很快。”
陈东没动杯子,也没抬头:“工作该怎么做,我们心里有数。”
会议开始。议题是专案后续推进情况。主持人刚念完流程,徐国志就开口:“重大案件涉及跨省资金流动,按程序应当报备中央督导组备案,这是规矩。”
全场安静。高育良接过话:“程序不能破。哪怕出于好意,也不能跳步。”
祁同伟依旧没说话,手指捏着笔帽,来回转动。
陈东站起身,声音平稳:“我同意。昨天凌晨三点十七分,完整卷宗副本已通过加密通道提交中央纪委。”
所有人都看向他。徐国志眉头一皱。
陈东打开平板,调出上传记录和回执编号,举起来:“这是系统自动生成的时间戳和校验码。所有证据链已完成固化,原始材料存于省公安厅三级保险库,双人值守,生物识别准入,全程留痕。”
高育良脸色变了。他没想到陈东早就走完了报备流程。
徐国志冷笑:“效率倒是高。可人心难测啊。”
陈东直视他:“正因为人心难测,才更要让制度说话。我们查的不是哪个人,是机制漏洞;打的不是哪一个伞,是整个腐化的生态。若连这点担当都没有,还谈什么为人民服务?”
会议室没人出声。空调的风声在头顶响着。
徐国志慢慢端起茶杯,吹了口气:“年轻人,锋芒太盛,容易伤己。”
陈东坐下,没有回应。他知道,这句话不是劝,是警告。
散会后,高育良在门口叫住他。
“你太锋利了。”他说,“有时候,收一点,反而走得远。”
陈东笑了笑:“老师教过,《资治通鉴》讲兴衰,但没说清——不破不立。”
高育良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脚步比来时快了些。
祁同伟在电梯口等他。电梯门开,里面没人。他没进去,反而往回走了两步。
“如果……”他声音压得很低,“有人想回头,还来得及吗?”
陈东看着他。
“只要肯交出真相,就永远不算晚。”
祁同伟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塞进陈东手里。信封没写字,表面有几道指纹印,像是被反复摩挲过。他转身快步走开,背影显得有些僵硬。
陈东站在原地,握紧信封,进了电梯。
回到办公室,他关上门,拉上窗帘。桌上的U盘闪着红灯,系统提示音在脑中响起:【检测到新赃款流入,积分+8600元】。来源还是开发区环境整治补贴。
他没急着处理这条信息,而是拆开信封。里面没有纸,只有一枚黑色U盘。
插入电脑,屏幕自动跳出一段录音播放界面。几秒后,声音传出。
“……赵瑞龙名下离岸账户,注册地开曼群岛,实际操控人为其海外代理人林某。近三个月内,该账户接收汉东省财政转移资金共计一千四百万元,分六笔打入,用途标注为‘文化合作基金’,真实去向为瑞士私人银行托管……”
陈东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调出资金流向图。六条线从省内不同单位出发,最终汇入同一个境外节点。中间经过三家空壳公司,全部由赵瑞龙实际控制。
他闭眼,意识沉入系统。
玉简浮现,界面清晰。积分余额跳出来:**一百五十八万七千六百**。
刚才那段录音涉及的资金,已被系统识别为贪腐赃款,自动计入积分池。
他没有立刻兑换任何东西,而是将这一百二十万划入“战略储备”。剩下的三十八万多,留在应急池备用。
他知道,接下来的动作不会轻松。徐国志今天露面,只是开始。赵立春的人不会正面强攻,他们会从别的地方下手。
他拔下U盘,用剪刀剪断外壳,取出存储芯片,放进抽屉底层的小铁盒里。盒子上有两道锁,钥匙藏在办公桌暗格。
刚锁好,手机震动。一条短信弹出来,号码陌生。
“老地方见,有你要的东西。”
发信人是林晓峰。
陈东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回拨过去,无人接听。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省委大院门口,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停在办公楼侧门。车门打开,徐国志下车,回头看了眼大楼,嘴角动了动。
随行人员低声问:“下一步怎么走?”
徐国志把手套摘下来,折好放进衣袋:“告诉上面,这小子不好拿捏,得换个打法。”
车门关上,轿车驶离。
陈东转身回到桌前,打开笔记本,新建文档。标题打了四个字:**资金穿透模型**。
他开始列第一项参数:**资金转移频次与时间规律**。
写到第三行时,手机又响。这次是电话。
他接起来,听筒里传来沙哑的声音:“陈厅长,我是刘新建。”
陈东的手指顿住。
刘新建,赵立春 former 秘书,三年前调任省属国企董事长,之后销声匿迹。现在突然打电话,绝非偶然。
“你想说什么?”陈东问。
“我在城西加油站,车上有个箱子。你不来,它就会被送到报社。”
“里面是什么?”
“足够让你停职的东西。”
电话挂断。
陈东放下手机,盯着屏幕上的模型框架。他知道,这是试探,也是陷阱。
但他必须去。
他站起身,拿起外套,顺手摸了下袖扣。“法正民安”四个字还在,刻痕清晰。
他走出办公室,走廊灯光照在地面,映出一道笔直的影子。
车钥匙插进锁孔,拧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