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格物院，周明刚把脚迈进院门。
“大哥！我的亲大哥！你刚才简直帅爆了！诛九族啊！”李景隆两眼放光，手舞足蹈，“那话说得，掷地有声，气吞山河！我敢打赌，明天全应天府的话本先生都得连夜改稿，把你的光辉事迹讲一遍！”
帅？那是哥用命在装逼。
“不过……”李景隆的亢奋只持续了三秒，脸瞬间就垮了下来，整个人都灰败了，凑过来压低了嗓门，鬼鬼祟祟地问，“大哥，咱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那水……真的没事吧？万一明天你喝一口，当场口吐白沫，我……我该怎么办？是先给你收尸还是先跑路？”
周明眼皮一抽，很想掰开这家伙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脑浆还是豆花。
周明放弃了。
与蠢货沟通，是对自己智商的一种无情消耗。
“周大哥……”旁边传来朱镜静带着哭腔的细微呼唤。
周明转过头，只见公主殿下眼圈红红的，一双漂亮的杏眼里蓄满了水汽，泫然欲泣的模样看得人心都碎了。
“你……你怎么能这么冲动，”她攥着自己的衣角，声音都在发颤，“万一……万一真有事，我……我该怎么办？”
看着她这副模样，周明心里那点因为李景隆而起的烦躁瞬间烟消云散。
他上前一步，动作自然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了过去。
“哭什么，”周明用一种调侃的口吻，试图让气氛轻松下来，“我这不还没死呢？”
朱镜静接过手帕，却没有擦泪，只是紧紧捏在手里，倔强地看着他：“可你明天就要去喝那水了！”
“对啊，”周明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分析道，“所以你应该祈祷我明天安然无恙。要是我赢了，我就是大明的英雄，万户侯的地位固若金汤。到时候，你再给我送午饭，那就是给大英雄送饭，多有面子。”
朱镜静被他这番歪理说得一愣，眼泪都忘了往下掉。
“可……”
“没有可是。”周明打断她，难得地放缓了语速，整个人透出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殿下，你觉得我是个傻子吗？会明知是毒药还往嘴里灌？”
朱镜静下意识地摇头。
“那不就结了。”周明摊了摊手，露出一抹痞帅的笑，“放心，专业领域，没人能坑得了我。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打扮得漂亮一点，准备好看我怎么把那群人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自信，朱镜静看着他，不知不觉间，心里的恐慌就被这股强大的自信给冲散了。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虽然还是担心，但起码不再是六神无主了。
周明对着还处在纠结中的李景隆招了招手。
“过来。”
李景隆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像个等待主人训话的大狗。
“大哥，有何吩咐？”
“你刚才说，我帅爆了？”周明懒洋洋地问。
“对！帅裂苍穹！”李景隆用力点头。
“想不想比我更帅？”
李景隆的眼睛瞬间亮得能当灯泡用：“想！做梦都想！”
“好。”周明打了个响指，“现在，就有一个能让你帅得原地飞升的机会。”
他坐直了身子，整个人的气场陡然一变，从咸鱼老干部模式切换到了运筹帷幄的幕后大佬模式。
“李景隆，你听好了。今天东安门外那几百个百姓，九成九都是演员。”周明断言道。
“演员？”李景隆没听懂。
“就是收了钱，专门来哭丧演戏的。”周明解释道，“你想想，真要是自家庄稼毁了，猪死了，那是何等的深仇大恨？他们会只跪在地上哭？”
李景隆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那帮孙子，演得还挺像！”
“所以，你的任务来了。”周明敲了敲扶手，“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曹国公府的势力也好，你那些狐朋狗友的人脉也罢。天黑之前，我要知道今天带头闹事的那几个人，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最近跟什么人接触过，最重要的是，他们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周明顿了顿，补上最关键的一句：“我要的是证据，能把他们钉死在耻辱柱上，抠都抠不下来的那种。”
这番话把李景隆给说得热血沸腾。
这不就是话本里的查案缉凶吗？比造什么劳什子盔甲刺激多了！
“大哥你放心！”李景隆把胸脯拍得邦邦响，“这点小事，要是办不好，我李景隆三个字倒过来写！”
周明挑了挑眉，“快去吧，我的帅逼特工。”
“得令！”李景隆领了“圣旨”，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转身就跑，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去拯救世界。
他揉了揉眉心，公共关系危机处理的第一步，舆论反制的情报搜集，已经安排下去了。
现在，是第二步，技术准备。
他起身，走向格物院深处。皇五子朱橚正带着几个医学院的学生，对着一堆瓶瓶罐罐做着什么实验。
“五殿下。”周明开口。
朱橚一回头，看见周明，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上来：“周大哥！外面的事……我听说了，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周明摆摆手，直入主题，“现在有个紧急项目，需要你来主持。”
他压低了声音：“我怀疑，城外那几口井里，被人投了东西。”
朱橚大惊：“投毒？”
“不一定是剧毒。”周明分析道，“水泥本身呈弱碱性，但绝不可能在几天之内就把庄稼搞枯萎，更不可能把猪毒死。对方很高明，用的应该是某种能让水变苦涩，同时对牲畜肠胃有强烈刺激，但对人只会造成轻微不适的东西。”
“这样既能制造恐慌，又不会真的闹出人命，把事情搞到无法收场的地步。”周明眯起眼，“比如，大量的明矾，或者……胆汁。”
朱橚闻言，陷入了沉思。这些东西确实能达到类似的效果。
“我需要你，”周明继续说道，“马上带人，准备几套简单有效的水质检测工具。不需要太复杂，能当着几百个文盲的面，让他们看明白就行。”
“比如，准备一些干净的水，再准备几份被明矾和别的东西污染过的水样。用某种试剂，或者干脆用一些植物的汁液，让它们在接触不同水样时，呈现出完全不同的颜色。”
“我要让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他们喝的水，和我明天要喝的水，根本不是一回事！”
朱橚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彻底明白了周明的计划。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自证清白了，这是一场对愚昧和阴谋的降维打击！
“没问题！”朱橚兴奋地搓着手，“给我两个时辰！我保证给你搞出最直观、最震撼的效果！”
“去吧。”周明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切安排妥当。
周明重新回到院子里，躺回他的躺椅。
朱镜静没有离开，她就安静地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手里拿着那个画了一半的彩绘瓷人，却没有动笔，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周明闭上眼，感受着午后的阳光，听着格物院里重新变得有序的忙碌声。
一切尽在掌握。
他甚至还有闲心想，明天在万众瞩目之下，喝完那碗“道具水”之后，该摆个什么姿势。
是王之蔑视，还是“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嗯，值得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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