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上元节。依循旧俗,民间将点起万盏华灯,家家团聚,共祈诸事顺遂。
宫中虽亦设宴,却远不及宫外热闹——猜灯谜、放花灯、燃烟火、看杂耍,各色玩乐应有尽有,更不必说那些琳琅满目的吃食。
宫人们正兴高采烈地议论着宫外的热闹景象,墨倾倾的心自然按捺不住。据说,每年上元节这日,临京长街都热闹得不得了,夜晚的花灯更是绚烂非常。许多年轻女子皆可在这日上街游玩,偶尔还流传出不少佳话。
听到这些,墨倾倾便更想出去走走。
而独孤云澈自上次那件事后,便一直不曾理她。陈怡安曾说过,上元节一过,便来接她离开。
她心绪纷乱,只想在离去之前,与独孤云澈做个最终了断——是好是分,总该有个结果。
犹豫再三,她还是给独孤云澈送去一帖,约他在临江岸边相见。
收到帖子后,独孤云澈心情颇好。他知道,墨倾倾终究是肯先低头了。
去,还是不去?
他在心中反复权衡。
一个声音冷静而克制:“不可再靠近,她心中究竟几分真心,几分算计?”昔日遭背叛的阴影,始终挥之不去。
另一个声音却说:“若此次失约,她必定恼怒,或许就真的再无转圜余地。”
他思虑良久,终对月泽沉声道:“今夜,闭门不出。”
月泽听了,不知该喜该忧。他心知主子此举有些过分,墨倾倾上次送桔子来已被拒之门外,若此番再失望,恐怕再难挽回。
今夜月色极好,明晃晃的一轮圆月悬于天际,宫内外一派热闹景象。
皇家子弟齐聚御花园文华殿前赏月。此处地势开阔,四处挂满各式彩灯。
宫人们正忙着悬挂灯谜,预备稍后竞猜。皇帝更以月为题,命众皇子赋诗。
墨倾倾与叶巧霜坐在一处,边品鲜果糕点,边看他们作诗。
众皇子聚在一处品评诗作,墨承烨声音格外响亮,彦妃几次提醒未果,只得无奈坐到太后身边。
太后也看到了墨承烨的举动,便对彦妃说道:“大过节的,你就莫要管了,搅了雅兴不说,当众人面也下不来台。”
彦妃听了,只好顺应道:“都是我的错,没管好他,给您丢脸了。”
太后听后,叹了一口气,“我这老脸已经丢没了,上次如意的事情,搞得满城风雨,谁不在看咱家笑话。”
陈皇后在旁听了,笑道:“母后,你就是多心了,谁家还不出几个折风头的,若都是好的,坏的往哪个搁?”
她这话哄得太后咯咯笑了起来,对陈皇后说道:“你这嘴一出,天下都太平了。”
其他嫔妃听了,都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皇帝见一大家子聚在一处,心中欣慰,虽少两人,影响不大。
赏月已毕,诗作也分出高下,最终墨承逸拔得头筹。猜灯谜则是墨承赫猜中最多。
外头风起,渐有零星雪花飘落,皇帝恐太后受凉,便命众人移步文文华殿内,品茶饮酒,观赏宫人献舞。
看时辰差不多了,皇帝忽起身说乏了,便先行离去。
皇上一走,太后、陈皇后与众嫔妃也相继离开,只剩小辈们继续嬉戏。
墨倾倾故意打了个哈欠,佯装困倦,与众人告辞后,便带人迅速返回公主殿。
一回到公主殿,她便立即梳妆,又换上一套衣裳——是她自己设计的、绣有莲花图样的,并非上次去仁义宫穿的那件,而是另一件绿颜色的。她寻了个借口,带着小东子、小春子,出了宫,还带走一队暗卫,暗中保护。
一出宫门,便见临京长街一派繁华景象。各式花灯争奇斗艳:精致的莲花灯、栩栩如生的走马灯、气势恢宏的龙灯……将夜空映得亮如白昼。
舞龙舞狮的队伍穿行而过,引来阵阵喝彩。小贩叫卖、孩童嬉笑、猜谜喧哗,交织成欢乐的海洋。空气中弥漫着糖人、糕点与煮汤圆的甜香。
而天空中的烟火更是璀璨,引得众人纷纷驻足观看。
因时间尚早,墨倾倾便带人在街上逛了一圈,买了好些东西,有吃食,有彩灯,还有烟火。
她让小东子去临江上租一条船,命人将这些东西都放到船上。
小东子回来时,还暖心地买了一串糖葫芦。
墨倾倾接过来,咬了一口,又甜又硬,但怕小东子失望,只好又吃了几个,才塞回小东子手里。
街上的人太多了,男男女女多如蚂蚁,有的是亲人,有的是情侣,有的是朋友。人流塞满整条街巷。
墨倾倾上了小东子租来的花船——着实花了不少钱财,否则根本租不到。
她让小春子在临近码头候着,若独孤云澈一来,便引他来船上相见。
然而时间一点点流逝,月亮已上中天,街上行人渐渐稀少,许多店铺开始打烊,可独孤云澈仍未出现。
墨倾倾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大好的心情也几乎被磨平。
她命小春子一次次去桥头张望,等来的回报总是:“公主,还未见到。”
就这样,墨倾倾的心,犹如这深夜的寒气,一点点冷了下去。
她不信他当真不来,不信他会如此绝情。
待到连最能熬的人也要睡去时,她的心终于凉透。
她愤怒地对宫人说道:“回宫。”
那语气,比此刻的天气更凉。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心碎之地。
不料刚踏进殿门,她便察觉异样。
院里跪了一地宫人,个个面色惨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荣光战战兢兢地回禀:“公主……您、您深夜出宫,陛下震怒……”
墨倾倾看见跪地的荣光等人背上血迹斑斑,霎时明白——父皇这是借惩处她身边人,狠狠敲打她。
见此情景,她心中的怒火更盛。
而此时,仁义宫内,烛火仍亮。
独孤云澈先前的愉悦已荡然无存,甚至对失约之事生出几分懊悔。
当收到墨倾倾回宫的消息后,月泽连忙来报:“暗卫回报,七公主已回宫,但皇上因她深夜出宫,已将她身边的人都罚了,每人二十大板。”
独孤云澈听后,悔意更深。
翌日午后,月泽匆匆而入,面色异常古怪,手中捧着一只眼熟的普通锦盒。
“殿下……七公主命人将您送的那只镯子给卖了,幸好是卖到了咱们的铺子里。”
独孤云澈听后,心猛地一沉。
“卖了?”他满脸不信地问道。
“是。”月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独孤云澈没想到,他这次失约,会让墨倾倾彻做的这么绝。
连信物都卖了,这说明她要与他彻底决裂。
看着那个命运多舛的镯子,他心下苦笑,这次彻底玩大了。
没想到墨倾倾的心狠起来,比自己的心都硬。
该如何挽回?
他还不知道,陈怡安的车马已踏进北临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