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明宇拿着需要周凯最终确认签字的城东项目二期用地文件,走向周凯的办公室。父亲那句“协助他工作”,仿佛时刻提醒着沈明宇此刻微妙的位置。他不能表现出任何不甘或抵触,必须将“配合”与“学习”的姿态做足。
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周凯平稳的声音:“请进。”
沈明宇推门而入,周凯正坐在办公桌后处理文件,见他进来,立刻站起身,脸上是职业化的恭敬:“沈总。”
“周助理,打扰了。”沈明宇将文件放在他桌上,语气平和,“二期用地的最终方案,有几个细节需要你最后把关一下,父亲让我这边定稿前,务必请你过目。”
周凯接过文件,请沈明宇在会客沙发坐下,自己则快速翻阅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周凯就几个关键条款和潜在风险点提出了精准的意见,其专业性和对项目的掌控力无可指摘。沈明宇全程认真聆听,偶尔提出疑问,气氛如同一次再正常不过的工作交流。
待公事谈妥,周凯合上文件,语气谦逊:“没有问题,沈总。按这个版本推进即可。”
沈明宇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起身。他身体微微后靠,端起茶杯,像是闲聊般不经意的说道:
“另外,还有件小事。”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周凯脸上,“我最近在梳理集团内部的一些流程备案,看到一份记录。我妹妹安宁出事那天下午,你直接给钱斌下达了一项‘外勤公务’指令?”
他刻意用了“梳理流程备案”这个理由,将自己的调查行为包装成职责内的常规检查。
周凯略作停顿,仿佛在记忆里调取一份加密档案,然后从容解释:
“确实有这件事。钱斌当天的外勤,是我依据夫人指令和集团流程下达的。”
他没有等沈明宇追问,便主动继续,言语间不带任何个人情绪,只有纯粹的效率与合规:
“那天上午,夫人亲自交代,说她名下基金会的海外合作渠道,近期有一批特殊的‘捐赠品’需要入境。这批物品性质独特,且其来源敏感,要求全程保密,不能留下任何可能引发误读的官方记录。”
他抬起眼,目光冷静地看向沈明宇:
“夫人要求对运输路线和临时存放点进行非公开的安全评估,重点在于规避所有常规监管视线。钱斌的履历和经验符合要求。因此,我以‘配合集团特殊资产安全检查’的名义,指派他执行此次‘市区巡查’。任务范围之所以宽泛,是为避免在评估阶段暴露最终选定的路线。”
沈明宇盯着他:“什么样的‘捐赠品’,需要这样大费周章?”
周凯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沈总,基金会涉及的海外事务较为复杂,尤其是来自某些特定地区的捐赠。夫人明确要求,出于对捐赠方背景的保护原则,其具体内容仅限于她本人及其指定人员知晓。我的职责是执行安保流程,确保过程安全。”
他略微停顿,补充道:“如果您认为此流程不妥,建议您直接与夫人确认。但我必须提醒您,夫人近期需要静养,不宜为这些已妥善处理的程序性事务费神。”
沈明宇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反而可能引起周凯更深的警惕,甚至传到父亲耳中。周凯已经筑起了一道由“母亲交办”、“程序合规”和“人尽其用”组成的完美防线。
“不必了。”沈明宇收回目光,语气淡漠,“既然是母亲的意思,你处理得当就行。只是以后这类涉及我母亲那边,且动用了核心安保人员的临时外派,记录抄送一份到我这里。”
“明白,沈总。”周凯微微躬身。
沈明宇拿起签好的文件,起身离开。办公室的门在身后合上。
走在空旷的走廊上,沈明宇的目光冰冷。周凯的解释太过完美,完美得像事先排练过无数遍的台词。每一个细节都严丝合缝,既符合流程,又抬出了无法验证的“高层指令”,将他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这非但没有打消他的疑虑,反而让他更加确信,钱斌那五个小时的空白,绝非表面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