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上的血还在往下滴，林宵松开手，任由那滴血坠落，在沙盘边缘砸出一个微不可察的凹痕。他没再看赵梦涵，也没理会白璎珞眼中闪过的担忧，只是低头将虎符重新插进沙盘中央的凹槽。金色锁链嗡鸣一声，顺着地脉延伸出去，三百里外的逆转阵基传来微弱的震感，像是某种活物在呼吸。
“他们来了。”林宵说。
不是猜测，是感知。虎符裂痕里残留的妖血突然发烫，那一丝从寒潭爆炸时沾上的气息，此刻正微微震颤，像被同类召唤。
赵梦涵收剑入鞘，冰魄剑滑过剑鞘的声响清脆得近乎刺耳。她没说话，只是指尖在剑柄上轻轻一划，一道寒气顺着地面蔓延，悄无声息地渗入阵基。白璎珞退到墙角，半妖之血在掌心凝成一枚符种，随时准备种入地脉，激活隐藏的妖纹反制。
林宵走出密室，雨丝斜斜打在脸上，凉得刚好。山门外的香客登记处排着队，三个青衫修士正低头递上名帖。他站在门楼檐下，袖口“不服”二字被风吹得微微翻动。
他没急着上前，而是慢悠悠抽出一块布，擦拭虎符上的血迹。指尖划过裂痕时，那丝妖血的气息又跳了一下。他垂眼，目光落在三人靴底——赤红色的泥浆，带着断龙峡特有的硫磺味，干涸后裂成细纹，像烧焦的蛇皮。
中间那人抬头喝水，斗笠掀开一角，颈侧一道淡鳞纹一闪而没。
“这位道友。”林宵迈步而出，声音不大，却压过了雨声，“可是从子午岭方向来？”
三人同时转身，动作整齐得不像巧合。中间那人袖口一抖，半截骨刺滑出，泛着青黑光泽。
“林护法好眼力。”他咧嘴一笑，獠牙藏在唇后。
林宵笑了，笑得有点痞：“我眼力一般，就是鼻子灵。你们身上，有股尸傀没烧干净的味道。”
左边那人手一抖，茶盏晃了晃，水面泛起细密涟漪。右边那人则不动声色，指尖在袖中掐了个印。
“我们是来收购灵草的。”左边那人强笑，“听说玄微宗最近收了不少驱兽符，想买些备用。”
林宵歪头，像是真被唬住了：“哦？驱兽符？那玩意儿可不便宜。不过——”他顿了顿，故意压低声音，“你们要是真想保命，不如绕开断龙峡。那边，昨夜刚埋了三百具尸傀，阴气重得很。”
三人瞳孔同时一缩。
茶摊老板娘端着茶壶走过来，壶嘴刚倾，热水落在桌面，竟自行扭成一条细蛇形状，蜿蜒片刻才散开。她脸色发白，僵在原地。
林宵拿起茶盖，轻轻刮了刮杯沿：“老板娘，换壶热的。这茶，凉了。”
话音未落，左边那人腰间的镇妖铃“啪”地炸开，碎片溅了一地。他脸色骤变，右手已按在腰间兵刃上。
林宵背在身后的手悄然结印，拇指压住无名指第二节，逆鳞阵眼在地底悄然激活。三十六道锁链的虚影在他脚下浮现，又瞬间隐没。
“诸位。”他笑着端起茶盏，杯底重重压在桌角一块不起眼的石砖上，“可知玄微宗的待客之道？”
地面骤然亮起血色符纹，蛛网般蔓延。左边那人怒吼：“逆转阵？！你早有准备！”
林宵放下茶盏，杯底正压在阵眼核心。
三十六道金色锁链破土而出，呈环形收拢，将三人困在中央。锁链交织成茧，金光流转，妖气一触即被吞噬。
中间那人仰头咆哮，身形暴涨，豹首人身，利爪拍向锁链，火星四溅。他怒吼：“林宵！你以为这破阵能困住我？！”
锁链纹丝不动。
林宵走近一步，虎符抵上他眉心。赤心印记微微发烫，与对方妖丹产生共鸣。
“你们主子派你们来，”他声音很轻，“是想看看我能不能破阵，还是想看看我有没有发现——你们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玄微宗？”
豹首妖将瞳孔一缩。
“断龙峡的尸傀，是诱饵。”林宵继续说，“你们真正要的，是三百里妖脉的节点。可你们忘了，逆转阵的反向抽取，不止能抽妖气——还能抽记忆。”
他指尖一挑，虎符金光刺入对方识海。妖将浑身剧震，妖丹开始不稳。
“住手！”右边那人突然嘶吼，妖力在体内疯狂凝聚，显然是要自爆妖丹。
林宵早有防备，左手一扬，一道寒气从袖中射出，精准封住对方经脉。那股寒气带着熟悉的韵律——是赵梦涵的路数，但他用得更狠，直接冻结了妖丹运转。
“别急。”林宵冷笑，“还没问完呢。”
窗外忽地飘进一朵冰花，落地即融，寒气四溢。赵梦涵的声音随风而来：“留活口。”
紧接着，一缕猩红血线从窗缝渗入，缠住那枚即将爆开的妖丹。血线中蕴含半妖之力，稳住了暴动的妖气。
白璎珞从屋檐跃下，站定林宵身侧，盯着豹首妖将：“你们在收集人族精血，对吧？为什么？”
妖将狞笑：“你们……休想……”
林宵虎符一震，金光压下：“要不要尝尝自己的血？”
妖将突然惨叫，皮肤下凸起无数金色锁链纹路，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穿刺。他双目暴突，妖力不受控制地被逆转阵抽走。
林宵收回虎符，轻笑：“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想要三百里妖脉，明天子时，亲自来取。”
他转身，挥手解开锁链。金光消散，三人瘫倒在地。中间那人挣扎着爬起，肩头还插着半截锁链残片，血流不止。
“你……放我走？”他喘息。
“死士才传最真的情报。”林宵把玩着从他身上搜出的传音符，“你回去，他们才会信——我没看穿他们的局。”
那人踉跄后退，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山雾中。
白璎珞皱眉：“你放走的是个死士，他会直接引爆传音符。”
“我知道。”林宵将传音符按进沙盘，“所以他传回来的，才是他们最想听的——我中计了。”
沙盘上，金色锁链重新勾勒敌我态势。谢红绡标记的箭阵位置亮起红点，白璎珞的妖血顺着断龙峡两侧蔓延，模拟尸傀冲锋路线。
“他们明天会分三波进攻。”林宵指着沙盘，“第一波用寒属性妖兽开道，试探箭阵覆盖范围。”
赵梦涵的冰魄剑突然刺入沙盘，剑尖点在子午岭东侧：“箭阵改为三段式覆盖，留出缺口，引他们深入。”
白璎珞点头，妖血在缺口处画出火纹：“我在两侧埋伏火系法术，等他们冲进来，一把火烧干净。”
林宵将虎符按在沙盘中央，金光流转，推演结果刻入阵眼。三百里外的逆转阵基微微震颤，像是回应。
窗外，夜色渐深。山门外的妖雾悄然聚集，却又不敢靠近。
林宵站在沙盘前，手指轻轻敲击虎符。他知道，这只是试探。真正的进攻，还在后头。
但他更知道，对方以为他没看穿，才是他最大的优势。
沙盘上的火纹突然跳动了一下，像是被风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