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刚过,东哨台的铜铃还在轻晃,林宵已经站在了主坛之上。他袖口那枚贴身藏了半宿的玉符微微发烫,不是因为灵力波动,而是谢红绡用寒星晶凝出的暗记正在回应——北境封锁已成,无人调动。
台下九派代表分列两侧,衣袍颜色各异,气息却都绷得极紧。有人低头不语,有人频频张望,更多人盯着林宵手中那本泛黄的玉册,眼神里压着疑虑。
林宵没急着开口。他抬手一扬,一道赤光自掌心迸出,直冲散修被囚的玄冥钟方向。钟声嗡鸣,紧接着,一片虚影在空中缓缓展开——正是那名散修的记忆封印被揭开的瞬间。
画面中,归墟会的黑袍人围聚在血纹阵图前,低语如蛇嘶:“待九大宗门齐聚盟誓,戾气充盈,地脉裂隙自开……”随后是密信传递的路线、内应在玄微宗留下的符纹标记,甚至还有他们计划策反某位长老的具体手段。
全场哗然。
一名来自南岭剑阁的老者猛地站起,“这等阴谋竟藏于我辈眼皮之下?若非林少主揭破,今日便是踏入杀局!”
旁边青阳门的掌门冷笑一声:“谁是少主?他不过一介弃徒出身,凭什么主导九派盟约?”
话音未落,赵梦涵一步踏出,指尖轻划,九道冰痕凭空浮现,每一道都精准对应着九大宗门祖地的灵脉坐标。她声音清冷:“你若不信人,可敢以灵脉立誓?谁背盟约,九脉共诛。”
那人顿时语塞。
林宵笑了笑,从怀中取出《赤阳锻体诀》残篇,轻轻放在祭坛中央。书页翻动间,一行新写的字隐约可见:“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没多看,只将手掌按在玉册上,赤心印记骤然亮起,一股灼热之力顺着经脉奔涌而出。
火焰腾起,竟是九种颜色交织升空,如龙盘旋,直贯云霄。刹那间,远在千里之外的九座祖地同时震动,灵脉共鸣之声隐隐传来,仿佛天地都在应和这一纸盟约。
“这是……佛劫之力引动的法则共鸣?”有长老失声。
“不是佛劫。”林宵收回手,目光扫过众人,“是人心。你们怕乱,他们就制造乱局;你们犹豫,他们就趁虚而入。可今天,我们不选躲,也不选跪——我们自己定规矩。”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九派盟约,自此成立!凡我联盟之人,遇妖祸则共御,遭外侵则同战,若有背叛者,举世皆可诛之!”
台下一片寂静,随即,昆仑殿的执礼长老第一个上前,在盟誓碑上割破手指,鲜血滴落,化作一道金纹烙印碑面。接着是南岭剑阁、青阳门、天药宗、雷音谷……八派代表依次落血为誓,每一笔落下,石碑都震颤一次,灵气翻涌不息。
轮到林宵时,他没有用刀,而是直接一掌拍在碑顶。赤心印记与碑文相触的刹那,整座石碑轰然炸裂,碎石四溅中,一面巨大的灵纹旗帜腾空而起,猎猎作响。
旗面通红如血,中央是一枚燃烧的赤色印记,边缘缠绕着九道不同色泽的光带,象征九大宗门的融合。风卷旗展,映得满场皆红。
“赤心盟旗,立!”有人高喊。
“赤心盟旗,立!”众人齐声呼应,声浪冲天。
就在此时,天空忽地一暗。远方天际,数道灵光正急速逼近,方向正是王朝所在。那不是寻常传讯,而是大军调动才会有的集体飞行阵势,连空气都被压得沉了几分。
不少弟子脸色变了。
“他们来了?”有人低声问。
“怕什么?”林宵站在高台最前端,迎风而立,赤焰在他掌心跳动,“他们要是想打,那就打个痛快。现在可不是他们说谁该死,谁就得跪着等死的时候了。”
他转身看向九派代表,“你们愿意把后背交给彼此吗?”
沉默片刻,昆仑殿长老率先抽出长剑,插在地上:“我愿与诸派共进退!”
“我亦如此!”南岭剑阁掌门喝道。
一道道兵器落地,一声声誓言响起。到最后,整个广场上的修士齐刷刷拔剑指天,齐声怒吼:“共进退!共生死!护道卫正,不负此心!”
林宵嘴角扬起,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赵梦涵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不知道。”他说,“但我知道,只要旗立起来了,他们就再也压不住了。”
她看着那面在风中狂舞的赤心盟旗,忽然觉得腕间的玄冰镯有些发烫。她没说话,只是把手搭上了剑柄。
远处,那几道灵光越来越近,已然能看清为首之人手持金令,身后跟着数十名披甲修士,气势汹汹。
林宵抬起手,掌心赤焰越燃越旺,照亮了他脸上那抹痞笑。
“来得好啊。”他说,“正好让全天下看看——”
话未说完,盟誓碑残基突然剧烈震动,一道裂缝自底部蔓延而上,漆黑如墨,仿佛通往地底深处。一股阴冷的气息从中渗出,带着腐朽与躁动,竟与刚才记忆投影中的血祭阵气息隐隐呼应。
林宵的笑容凝住了一瞬。
赵梦涵立即侧身挡在他前方,寒气自指尖溢出,在空中凝成一道薄冰屏障。
台下已有弟子惊呼出声。
林宵缓缓收拢手掌,火焰熄灭,只剩一缕青烟袅袅升起。他盯着那道裂缝,声音低沉下来:“原来不止外面有人等着我们热闹……里面也有人,不想让我们安生。”
他迈步向前,靴底踩在碎石上发出清脆声响。
裂缝边缘,一滴黑色液体缓缓渗出,落在碑面,竟腐蚀出一个小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