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站在遗迹出口的断崖前，风从谷底往上吹，卷起他袖口那歪扭的“不服”二字。他刚从玉简传承中走出来，体内气息还未完全平复，赤心印记在皮肤下隐隐流动，像是有火在烧。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声音。
“你来了？”
那声音不响，却直接钻进耳朵里，带着一股冷意。林宵没动，只是抬眼看向洞口外。一道身影立在半空，被黑雾缠绕，只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像两盏悬在夜里的灯。
他知道这人不是好惹的。
但他也没退。
“你说我不该来？”林宵开口，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楚，“可我来了，你就得滚。”
话音落下，他往前走了一步，脚踩在断裂的石阶上，碎石滚落深渊，连回音都没有。
空中那人轻笑一声：“蝼蚁也敢谈滚？你不过是我主当年随手埋下的种子，今日觉醒，也不过是按既定路线走完一圈罢了。”
林宵听得懂这话的意思——他在对方眼里，就是个早就安排好的工具，连挣扎都是剧本里的一页。
他没急着反驳，反而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心的伤口已经愈合，那是刚才滴血启封玉简留下的。他记得赵梦涵说过的话，也记得她把红绸带系在他手腕上的那天。
那时候没人信他能活出头。
可他活下来了。
而且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把手伸进储物袋，摸到那九个破洞。袋子早就该扔了，但他一直留着。每打穿一个洞，都是他拼一次命换来的。杂役时不给饭吃，他偷练功被打断肋骨；外门试炼被围攻，他硬扛三名聚气巅峰弟子；还有一次为抢一本残诀，被人追杀三天三夜。
这些事没人替他记。
但他记得。
“你说我是种子？”林宵抬起头，嘴角扬了一下，“可种子不会自己选土，也不会半夜爬起来躲执法堂的追捕。我会。”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你说我按剧本走？那你告诉我，谁的剧本里会写——一个杂役崽子，能在归墟海眼底下救出被困三年的修士？谁的计划里，会有我明知前面是死局，还回头去拉赵梦涵一把？”
他说一句，往前一步。
说到最后，整个人已站在断崖边缘，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我不是谁的延续。”他盯着那双血瞳，“我是林宵。你们想看我认命，想看我跪着接过所谓的‘天命’，做梦。”
空中那人沉默了一瞬。
随即冷笑：“嘴硬的虫子，死得最惨。”
话音未落，他抬手一挥。
三十六杆黑色幡旗凭空出现，插在遗迹四周的岩壁上，旗面无风自动，上面刻着扭曲符文，泛着幽光。地面开始震动，裂缝蔓延，一股压抑的气息笼罩下来，像是要把这片空间彻底封死。
林宵感觉到压力变了。
空气变沉，灵力运转慢了半拍，元婴在丹田微微颤动，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住。
这是要逼他在劣势开战。
他没慌。
反而笑了。
“你要布阵？”他抽出腰间短刀，刀身很旧，刃口还有几处缺口，是他从玄微宗藏经阁顺出来的第一件兵器，“行啊。我就用这把刀，砍了你的旗。”
他左手一扯，将腰间红绸带解下，在手腕绕了两圈扎紧。布料磨得发白，边角都起了毛，可系上去的那一刻，他觉得踏实。
然后他踏出最后一步。
双脚落地，脚下石砖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赤心印记从胸口扩散，金色纹路沿着手臂蔓延，一直延伸到指尖。元婴在体内睁开眼，双手结印，一股炽热气息从丹田冲上头顶。
他没用全力，但气势已经升到顶点。
对面那人眯起眼：“你真以为，觉醒一点记忆，就能对抗命运？”
“我不知道什么叫命运。”林宵握紧刀柄，刀尖朝下，轻轻点了点地，“我只知道，每次有人跟我说‘你不行’，最后躺下的都不是我。”
他抬头，目光如刀：“所以现在——你要战，我便战。”
风忽然停了。
天地安静了一瞬。
三十六杆冥幡同时剧烈晃动，黑雾翻涌，朝着中央挤压而来。林宵站在原地，不动如山，眼中战意熊熊燃烧。
对面那人终于动了。
右手抬起，五指张开，低喝一声：“锁！”
刹那间，七道黑链从地下冲出，直扑林宵四肢与脖颈。链条未至，寒意已侵入骨髓，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林宵猛然抬刀。
不是格挡，也不是闪避。
而是迎着锁链，直接劈了上去。
刀锋与黑链相撞，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火星四溅，其中一道链条应声而断，残段坠地，冒出青烟。
他借反震之力跃起，翻身腾空，避开另外三道绞杀。落地时左脚一滑，踩在碎石上，身体微倾，但他顺势转身，刀背撞向身后突袭的第五道链。
“铛！”
又是一声脆响。
链子偏移，擦着他肩膀掠过，在衣袍上划出一道口子。
他没管伤，站稳后立刻前冲，直逼遗迹正前方那杆主幡。只要毁掉中枢，其余阵旗必乱。
空中那人冷哼：“找死！”
挥手之间，剩余黑链全部调转方向，如毒蛇般缠绕追击。同时，地面升起六根石柱，每根柱顶燃起幽蓝火焰，形成一个三角封锁区，将林宵困在中间。
火焰一燃，温度骤降，空气中浮现出无数虚影，全是林宵过往战斗的画面——被周玄踢倒、被执法弟子围殴、在雨夜里独自疗伤……
这些影像不是幻觉。
是用阵法勾出的记忆残痕，专门扰乱心神。
林宵眼角扫过那些画面，脚步却没停。
他认得这些东西。
以前怕，现在不怕。
“你们拿这些出来吓谁？”他低声说，“我自己都快忘了。”
他猛地提速，冲向最近一根石柱，举刀横斩。火焰一颤，竟被刀风压低三寸。
就在这一瞬，他察觉到异样。
刀锋上传来阻力，像是砍进了粘稠液体。他立刻收力，往后跳开两步。
下一秒，那团火焰突然炸开，化作一只半透明手掌，抓向他的面门。
林宵侧头避开，右手甩出短刀，直射主幡。
刀飞到一半，被一道黑气卷住，悬停空中。
“有点本事。”空中那人语气依旧冷漠，“可惜，还不够。”
他双手合十，低语一句：“冥狱镇魂。”
顿时，所有石柱火焰连成一片，黑雾凝聚成一座虚影大钟，当头罩下。钟声未响，林宵已感到元婴剧烈震荡，仿佛要被强行拽出体外。
这是针对元婴的压制杀招。
他咬牙，体内《赤阳锻体诀》疯狂运转，肉身温度急速升高，硬生生扛住拉扯。同时左手掐诀，引动赤心印记力量，金纹暴涨，将那股吸力抵住。
“轰！”
大钟落至半空，停滞一瞬。
林宵趁机暴起，一脚踹向侧方石柱。石柱崩裂，火焰熄灭一角。阵型出现破绽。
他不管身上伤，不管元婴震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向主幡所在。
对面那人终于变了脸色。
“找死！”他怒吼，三十六杆幡旗齐齐摇动，黑雾汇聚成一柄巨斧，凌空劈下。
林宵抬头，眼神不闪。
他没有停下。
反而加快脚步，迎着巨斧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