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浓得像湿布裹在脸上,林宵踩着碎石坡往下走,脚底打滑了两次。他没停,右手按住腰间破洞储物袋,确认红绸带还在。刚才那一声钟响传遍山野,他知道,全境封锁开始了。
他贴着岩壁绕过一处断崖,耳朵捕捉到远处几声犬吠。王府的猎犬队出动了,带着追踪法器,专咬灵力残痕。他屏住呼吸,运转《赤阳锻体诀》,将体内阳火压到最低,连心跳都放缓。
走到溪边时,天刚蒙亮。水面浮着薄霜,他蹲下身,用手捧水洗了把脸。冷水刺激着太阳穴,脑子清醒了些。左臂的伤已经结痂,但每次发力还会渗血。他从储物袋里翻出一块粗布,重新包扎。
不能再一个人扛下去了。
他摸出一枚暗红色玉牌,表面刻着断裂的锁链纹样。这是三年前在青崖镇外救下一队义军后,对方首领给的信物。那人叫秦岳,原是边军校尉,因揭发贪官反被陷害,后来拉起一支队伍,专杀恶霸、救百姓。
林宵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玉牌上。
玉牌微微发热,一道微弱红光指向西北方向。他知道,路没断。
他起身顺着光走,穿林越涧,中途绕开三支巡逻队。有一次差点撞上哨卡,他直接滚下斜坡,摔进灌木丛里,脸上划了道口子也没管。两个时辰后,眼前出现一道裂谷,两侧峭壁如刀削,中间只有一条窄道通向深处。
谷口立着两块巨石,上面画着褪色的符纹。林宵走上前,用指节敲了三下左石,再敲两下右石,然后低声说:“火熄不忘薪,人亡犹记义。”
石头嗡地一震,尘土落下,裂缝中升起一道石门。两名披甲汉子持刀走出,一人盯着他看了几秒,问:“你是昨夜闯王府的人?”
林宵点头:“我要见秦岳。”
“首领在等你。”那人让开路,“但刀要留下。”
林宵解下腰间短刃,递过去。另一人搜身时发现他袖口绣着“不服”二字,皱眉:“修真的人?”
“也是条命。”林宵说,“和你们一样会疼,会死。”
两人对视一眼,带他进去。
谷内是个隐蔽营地,几十顶帐篷散落在林间空地,中央燃着一堆篝火。十几个披甲将领围坐议事,中间站着个高大男子,披黑铁重甲,腰挎长刀,脸上有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疤。
他就是秦岳。
林宵走近,没跪,没低头,直视对方眼睛:“我不是来求援的,是来邀战的。”
秦岳冷笑:“修真修士什么时候也讲‘义’了?你们不是最爱躲在山上不管凡人死活吗?”
林宵不答,从怀里掏出护腕,翻转过来,露出内侧留影石拍下的字迹:“癸未年,王府暗卫营,第七队。”
他把护腕递给旁边一人:“去查。青崖镇第七碑碎裂当晚,这支队伍负责运送祭品入府。数字对上了。”
有人翻出记录本核对,片刻后抬头:“确有其事。”
林宵继续说:“皇叔勾结妖师,要用阴龙脉改朝换代。七座封碑已破六,明日午时第七碑碎,他们就要开始血祭——三万生魂,全是西南各镇抓来的平民。”
营地瞬间安静。
秦岳眼神变了:“你说的是真的?”
“我若撒谎,现在就可以走。”林宵撕下左袖,露出手臂上焦黑疤痕和旧伤,“我从杂役爬上来,每一步都是拿命拼的。今天站在这儿,不是为了当英雄,是为了不让那三万人替我死。”
他取下红绸带,缠在手腕上,举起来:“这是我小时候一个姑娘给的。她说,只要这根带子不断,就还有希望。我现在把希望带来给你们——若事败,我林宵第一个冲进王府送死;若功成,所有功劳归江湖义士。我只要一句话:有没有人,愿意跟我一起干这一票?”
没人说话。
一名老将站起来:“我们是凡人,打不过修真者。”
“我也只是出窍境。”林宵说,“但他们不知道我会元婴离体偷听,不知道我能干扰识海让人看错方向。我可以做内应,打开阵法缺口,引你们杀进去。你们只需要在外围切断退路,守住四门。”
秦岳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抬手,一掌劈在身旁石桌上。
石桌轰然碎裂。
“此等逆天之事,若我秦岳袖手旁观,死后有何脸面见我那些死在边关的兄弟!”他拔出长刀,插进地面,“从今日起,江湖义军与林宵共进退!谁要退,先踏过这把刀!”
众人哗然。
几个将领陆续起身,拔刀插地。
“老子跟了!”
“算我一个!”
“屠狗贼算什么修真高手,真敢动百姓,老子砍了他脑袋当尿壶!”
林宵看着这一幕,胸口发烫。他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快就信了他。
但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没开始。
秦岳走过来,拍他肩膀:“你说你能潜入王府,那你可知道里面有多少守卫?阵法怎么破?”
“我知道一部分。”林宵说,“书房有隔音结界,但怕精神渗透;后院马厩有个排水渠通外面;主殿地下埋着灵脉导线,连接七碑封印。只要炸断导线,哪怕不能彻底毁掉阵法,也能拖延血祭时间。”
“那就分三路。”一名将领开口,“一路由林少侠带人从暗渠突入,直扑地下枢纽;第二路强攻正门,吸引火力;第三路埋伏在城外,截杀逃敌。”
“不行。”林宵摇头,“强攻只会让他们提前启动血祭。我们必须同时动手,让他们顾此失彼。我建议——我先进去,在关键时刻破坏中枢,你们在外围等信号,听到爆炸声再全面进攻。”
“你怎么发信号?”有人问。
林宵从储物袋拿出一张黄阶驱邪符,虽然破旧,但还能用。“我在府内引爆这张符,它的灵波会被我的真气染成赤色,你们只要感觉到赤色波动,立刻行动。”
秦岳沉吟片刻:“好。就这么定。”
他环视众人:“今晚子时,全员备战。明日凌晨出发,兵分四路,按计划行事。若有泄密者,杀无赦!”
众人齐声应诺。
林宵站在篝火旁,看着跳动的火焰。他知道这一战凶险万分,可能所有人都会死。但他更知道,如果不做,死的就是三万无辜百姓。
他握紧手腕上的红绸带。
这时,一名哨兵匆匆跑进来:“首领!北面发现异常!有人在树根下埋了枚铜环,上面有个‘府’字!”
林宵笑了。
那是他昨天故意留下的饵。
“让他们找去吧。”他说,“等他们挖出那个假线索,我们的刀已经架在皇叔脖子上了。”
秦岳看他一眼:“你还留了后手?”
“我不靠运气。”林宵说,“我靠布局。”
篝火噼啪作响,众人围坐商议细节。林宵指着地图讲解王府结构,说到一半,忽然停住。
他感觉到体内元婴轻轻震动了一下。
像是预警。
他没声张,只是默默把手伸进储物袋,握住了最后一张燃符。
外面风渐大,吹得火苗东倒西歪。
林宵盯着地图上的书房位置,低声说:“记住,谁都不能提前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