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站在山顶,手指还按在星枢盘上。那块金属贴着掌心发烫,倒计时跳到了七十一。他没动,眼睛盯着西北方向的天空,刚才那片像眼睛一样的乌云已经散了,可他心里那股劲还在。
赵梦涵走过来,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踩得实。她看了眼林宵的脸色:“你还能撑住?”
“死不了。”林宵咧嘴,“刚打完一场大战,正好趁热突破。”
白璎珞靠在断旗杆旁边,手撑着膝盖:“你要在这儿突破分神境?灵气乱成这样,不怕走火入魔?”
“越乱越好。”林宵盘膝坐下,把星枢盘放在腿上,“这些乱流都是现成的磨刀石,不利用白不利用。”
他说完闭上眼,呼吸慢慢沉下去。体内灵力开始沿着经脉游走,赤心印记在胸口微微发热。他把佛劫残篇的记忆片段引出来,又融入一点从白璎珞那里借来的妖变气息,三股力量在识海里搅动。
脑袋像是被人拿锤子砸了一下。
痛感瞬间炸开,林宵咬住牙关,额头冒出一层冷汗。神识被撕扯的感觉比挨一刀还难受,但他没停下。他知道这时候只要松一口气,前面所有努力都会崩塌。
三具虚影在他身后缓缓浮现。
第一具穿着和他一样的玄色劲装,脸上带着惯常的痞笑;第二具眼神冷峻,手按在符刀上;第三具身形略矮,动作灵活,像是随时准备溜进哪个禁地偷东西。
三具分身睁开眼,各自站定。
林宵吐出一口浊气,睁眼看向她们:“成了。”
赵梦涵皱眉:“你这三具分身……怎么一个比一个不像正经修士?”
“正经人能活到现在?”林宵站起来活动肩膀,“他们什么样,取决于我要干什么事。”
白璎珞打量那三个分身:“一个负责耍赖,一个负责打架,还有一个专门干脏活?”
“聪明。”林宵拍拍她的肩,“所以我才让你活着回来。”
三人走进临时搭起的议事棚。林宵本体坐中间,两具分身一左一右站着,第三具直接蹲在屋顶上啃果子。
“北境阴云、西陲灵气紊乱、南荒钟声、东海外岛古碑。”林宵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桌上划线,“这些不是巧合。有人在同时动手脚。”
“西南方向的波动最集中。”赵梦涵拿出一块碎玉片,“这是刚才从俘虏身上搜到的地图残片,标记点就在旧驿道附近——皇叔封地的入口。”
白璎珞冷笑:“那老家伙死了十几年,底下人还不安分?”
“不是不安分。”林宵眼神变了,“是有人想把他挖出来。”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道童冲进来,差点被门槛绊倒。
“报——!西南方向有动静!”
守卫弟子追上来拦人,被林宵抬手止住。
“说清楚,什么动静?”
“我、我去后山采药,看见古驿道那边黑烟冒起来,像……像是在烧什么东西。还有人在念咒,地面裂了缝,往外冒黑气!”
林宵眯起眼:“几个人?穿什么衣服?”
“看不清……但他们腰上绑着红布条,上面绣了个‘忠’字。”
帐篷里一下子安静了。
赵梦涵抬头:“皇叔旧部的标志。”
“果然没死透。”林宵冷笑,“我还以为他们躲几年就老实了。”
他转头对屋顶上的分身招手:“下来。”
那分身跳下来,果核随手一扔:“干嘛?”
“你留下。”林宵说,“宗门事务归你管,谁敢闹事,你就用我的脸吓他。”
分身耸肩:“行啊,反正我最会装模作样。”
他又看向冷脸分身:“你随赵梦涵去西南。”
那分身点头,手按刀柄:“明白。”
“等等。”赵梦涵突然开口,“让他一个人陪我去?”
“他是我最强的一具分身。”林宵说,“灌了三成本源灵力,战斗力接近我本体八成。而且他不会累,不会怕,更不会在关键时刻犹豫。”
赵梦涵盯着那张和林宵一模一样的脸,却看不出半点笑意。她沉默几秒,点头:“好。”
“另一具去南荒。”林宵继续下令,“钟声有问题,我要知道是谁在敲。”
最后一具分身闪身消失,连句话都没留。
白璎珞看着空荡荡的位置:“你就这么信他们能办成事?”
“不信也得信。”林宵伸了个懒腰,“我现在是主事人,不能哪儿都跑。分身就是替我去看、去听、去打的。”
赵梦涵整理袖口,寒星晶在指间流转一圈:“我半个时辰后出发。”
“我陪你走到山门。”林宵说。
白璎珞转身往外走:“我先回妖域。那边要是真有古妖文出现,我得赶在别人之前找到源头。”
“活着回来。”林宵在她背后喊。
“你也是。”白璎珞挥了下手,身影跃上树梢,几个起落不见了。
林宵和赵梦涵并肩往山下走。天边刚露出一点亮光,营地里的火堆还在烧。伤员已经被送走,剩下的人正在收拾残局。
冷脸分身走在前面,步伐稳定,每一步都像丈量过一样精准。
“你这个分身……”赵梦涵低声问,“真能听懂玩笑吗?”
“不能。”林宵笑,“所以他最可怕。”
两人走到山门前,冷脸分身已经牵好了灵兽。那是一头青鳞马,双眼泛着幽光,显然是经过特殊驯养的战骑。
赵梦涵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冷脸分身坐在她身后,双手抓着缰绳。
“记住。”林宵仰头看着她,“别硬闯。查清楚再动手。”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谨慎了?”赵梦涵挑眉。
“以前是没人跟我一起拼。”林宵把手插进储物袋,摸出一条褪色的红绸带,“现在不一样。”
他把红绸系在马鞍侧面:“看到它还在,我就知道你们没丢。”
赵梦涵低头看着那条破布,手指轻轻碰了一下边缘磨毛的地方。
“等我回来。”她说。
马蹄声响起来,青鳞马载着两人冲下山路。尘土扬起,很快就被晨雾吞没。
林宵站在原地没动。另一具分身走过来递给他一碗水。
“你也该休息了。”分身说。
“还不行。”林宵喝完水把碗放下,“他们在动,我也不能停。”
他抬头看向远方。西南方向的天空隐隐发暗,像是又要变天。
本体转身往静室走,嘴里嘟囔:“老子刚突破,就得当管家婆。”
屋顶上的分身翻了个白眼:“你说谁是管家婆?”
林宵回头瞪他:“你!”
分身嘿嘿笑:“那你骂自己干嘛?”
林宵抬脚踹过去,分身一闪躲开,抱着柱子直乐。
静室门关上,林宵盘坐在蒲团上,闭眼调息。他能感觉到三具分身的存在,像三条线连在心头。西南那条线正在快速移动,南荒那条刚刚进入密林,留守的这条就在头顶吵个不停。
他嘴角抽了抽:“吵死了。”
屋顶上的分身哼起小调,声音越来越响。
林宵睁开一只眼:“再唱一句,把你扔去扫茅房。”
分身立刻闭嘴,缩在角落假装打坐。
山风穿过缝隙,吹动窗边的布条。那条红绸轻轻晃了一下,像在回应什么。
林宵重新闭眼,意识沉入识海。
三具分身,三条路,全都通向未知。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马蹄踏在碎石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赵梦涵握紧缰绳,风吹起她的银发。身后坐着冷脸分身,一句话不说,但每一次呼吸都让她感到安心。
前方山路拐弯处,一道裂缝横在地上,像是被什么巨力硬生生撕开的。
裂缝边缘,有一块烧焦的布条,上面依稀可见一个“忠”字。
赵梦涵勒住马。
冷脸分身跃下马背,蹲下查看地面痕迹。
他的手指碰到那块布条时,布料突然自燃,化作灰烬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