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分身睁开眼，左臂的异样感还在。那东西像一条细线，在皮肉下缓慢移动，碰到经络时会轻轻震一下。他没动声色，把袖子拉下来，指尖在掌心划了一道血痕，借着痛感稳住神识。
妖域的天色比前几日更暗了。云层压得很低，风吹过来带着一股铁锈味。远处三座祭祀台同时亮起红光，明明还没到点火时辰，阵法却已经自行启动。地面微微发烫，踩上去像踩在烧热的石板上。
他快步穿过东岭小道，沿途遇到几个巡逻的妖兵。他们站姿僵硬，眼神直勾勾盯着前方，嘴里低声念着什么。林宵靠近时，其中一人突然转头，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你不该来。”
声音不像活人发出的。
林宵没停下，继续往前走。他知道这些士兵已经被影响，不能再用常理沟通。他现在要去的是第三处异常祭台，那里曾记录到最强的地脉波动。
半刻钟后，他抵达目的地。祭台底部的符文果然不对劲。线条歪斜，走势生硬，和妖族传统的祭祀纹路完全不同。他蹲下身，用指甲刮下一小块石屑，放在掌心。灵力一扫，石屑瞬间化成灰。
这不是天然形成的痕迹，是被人强行刻进去的。
他收起残渣，正准备离开，耳边传来脚步声。月婵公主从山道另一侧走来，披风沾着露水，脸色不太好。
“你看到了？”她问。
“不止看到。”林宵站起身，“有人在改祭台的根基结构。这些符文不是为了增强仪式，是在扭曲它。”
月婵点头：“我刚从两位长老府外回来。他们今天召开了紧急会议，决定将下次祭祀提前两天。理由是‘血月将至，不可延误’。”
“可历法根本对不上。”林宵冷笑，“他们是被操控了。”
“有一个细节。”月婵压低声音，“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喉结会轻微跳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推动发声。我和他们交过手，体内没有寄生类法器，但神识被一层膜状物包裹，无法深入探查。”
林宵摸了摸左臂，刚才那股蠕动感又来了。这次更清晰了些，仿佛那根线正在往肩膀爬。
“不只是高层。”他说，“普通百姓也开始受影响。我刚才路过村子，看见一个女人跪在井边，反复念一句听不懂的话。我去试探，她只说了四个字——‘他们在听’。”
月婵皱眉：“这说明控制网络已经铺开，靠信仰或者某种共鸣传播。我们不能再公开行动。”
“那就换方式。”林宵从怀里掏出一块铜牌，上面刻着“监”字，“我可以扮成观星楼的人进禁道东侧。只要他们认为我是来查事的，就会主动接触我。到时候看谁先露马脚。”
“太危险。”月婵说，“你现在状态不稳，连分身都出现异常反应。万一被抓住，本体也会受牵连。”
“所以我才要快。”林宵盯着她，“时间不多了。如果仪式提前，封印松动，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妖族自己。你们供奉的那位‘祖’，未必是真的想保佑你们。”
月婵沉默片刻：“东部军团还能撑三天。大将已经下令封锁边境，防止暴乱扩散。但我不能保证其他人不会动手。祭司团那边已经开始动员信众，说反对祭祀的就是叛徒。”
“那就让他们动手。”林宵咧嘴一笑，“等他们把我当成靶子打的时候，我就知道谁才是真正怕事情败露的人。”
两人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骚动。一群百姓冲出村落，手里拿着火把和刀具，嘴里喊着听不清的口号。他们目标明确，直奔最近的一座祭台而去。
“不是自发行为。”林宵眯眼，“他们是被引导过去的。”
月婵立刻取出一枚玉符，注入灵力。片刻后，一道传讯飞向军营方向。她回头对林宵说：“我会让巡逻队去拦，但不能伤人。这些人也是受害者。”
“不用拦。”林宵摇头，“让他们过去。”
“你说什么？”
“让他们靠近祭台。”林宵目光落在那片红光上，“我想看看仪式是怎么被触发的。如果真是人为操控，一定会有信号源出现。只要那个东西一启动，我就能顺着能量流向找到它。”
月婵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点头：“好。但我得跟着你。一旦有变，我至少能拖住一部分人。”
“随你。”林宵活动了下手腕，“不过别指望我感谢你救我。”
“我也不会。”她转身就走，“跟上。”
两人绕小路赶往祭台西侧的高坡。还没到位置，就听见下面传来整齐的诵念声。上百名百姓围成圈，站在祭台边缘，双手举向天空。红光越来越强，地面开始震动。
林宵趴在地上，把耳朵贴紧石面。他能感觉到地脉的能量在错乱流动，原本应该顺行的路线被强行截断，改道流向祭台中心。
“这不是自然激活。”他低声说，“有人在下面接引地气。”
月婵忽然抬手，指向祭台底部的一块石板：“那里！”
那块石板边缘有细微裂痕，红光正是从缝隙里透出来的。更重要的是，裂缝形状和林宵之前带走的石屑完全吻合。
“就是那里。”林宵眼睛亮了，“他们把符文嵌进了地基，利用百姓的信仰和地脉共振，提前催动仪式。”
“可目的是什么？”月婵问，“血月还没到，强行开启只会导致能量失控。”
“也许他们不在乎失控。”林宵盯着那道缝，“也许他们就是要一场混乱。只要封印松动一丝，某些东西就能钻出来。”
话音未落，石板下方突然传出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机关被触动了。紧接着，所有百姓同时张嘴，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
林宵猛地捂住耳朵。他的赤心印记开始发热，识海里响起一阵杂音，像无数人在同一时间说话。
“快走！”他一把拉住月婵，“他们要炸阵了！”
两人翻身滚下山坡。几乎在同一瞬，祭台上红光暴涨，一道光柱冲天而起，直插云层。乌云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一片诡异的暗红色天幕。
林宵趴在地上，抬头看着那片天。他的左臂突然剧烈抽搐了一下，那根线终于爬到了肩胛骨的位置。
他咬牙忍住，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贴在伤口上。符纸燃烧起来，黑烟卷着一丝红线被逼出皮肤。
那东西想往他身体里钻。
月婵扶着他站起来：“你还行吗？”
“死不了。”林宵吐出一口血沫，“反而更清醒了。现在我知道他们怎么做的了——用符文当锚点，靠群体意识当开关，地脉当燃料。只要再有几个祭台同时炸开，整个妖域都会变成一座活祭坛。”
“我们必须阻止下一个。”
“我已经知道怎么做了。”林宵擦掉嘴角的血，“下次他们想引爆祭台，我会提前埋在里面。等机关一开，我不躲，直接顺着那条线往上找。谁在背后拉绳子，我就砍谁的手。”
月婵看着他：“你确定你能撑住？刚才那一波冲击，连我都差点失神。”
“我不是一个人在撑。”林宵笑了笑，“我还有两个分身在外面查别的线索。而且……”他拍了拍胸口，“这颗心烧起来的时候，没人能让我闭嘴。”
远处，第二波骚动再次传来。另一座祭台的方向也亮起了红光。
林宵站直身体，把铜牌挂在腰间。
“走吧。”他说，“下一站，祖庙禁地道口。我要看看，是谁在替老天爷定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