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靠在石台上，呼吸慢慢稳了下来。体内的赤心印记还在发热，像一块烧红的铁贴在丹田处，但至少灵力开始回流，经脉不再刺痛。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指尖沾上了一层湿黏的东西。
赵梦涵站在他前方五步远的地方，背对着他，长发被风卷起。她的左腕上，玄冰镯裂开的那道纹路更深了，血丝顺着小臂滑下来，在寒星晶的映照下泛着暗光。她没有去擦，只是盯着天空。
云层中的那个空洞还在。
它没有动，也没有消散，就那么悬着，像一只眼睛。
林宵撑着地面想站起来，膝盖一软，差点又跌回去。他咬牙，用储物袋边缘卡住石缝借力，终于站直。九个破洞的袋子晃了晃，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别硬撑。”赵梦涵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冷意。
“我不站稳，待会倒得更快。”他咧了下嘴，想笑，结果牵动肋骨，疼得抽了口气。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阵心的光膜已经稳定下来，银白流转，像一层水波盖在平台上。那枚印记缓缓旋转，吸纳灵气的速度越来越快。只要再过片刻，铸印就能完成。
可就在这时——
林宵脑子里猛地炸开一个声音。
不是从耳朵传进来的，是直接撞进识海，像有人拿锤子砸开了他的天灵盖。
“愚蠢的人类。”
这声音低沉、冰冷，不带一丝情绪，却压得他整个人都弯下了腰。膝盖一软，他单膝跪地，手掌按住阵纹才没彻底趴下。
赵梦涵也晃了一下，身形微颤，指尖凝结的寒气瞬间碎成霜粉，洒落在地。
“你们以为……是在封印一头妖魔？”
那声音继续响起，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扎进神魂。
“我非妖祖，亦非邪祟。我是上古仙帝之分身，因逆天而行，被本体镇压于此，堕入妖域万年。尔等今日所做，不过重演旧事——可笑，可悲，可诛。”
林宵抬起头，额角青筋暴起。他想反驳，却发现张不开嘴。那股意识太强了，像一座山压在他头顶。
赵梦涵站在原地，脸色发白，但眼神没变。她死死盯着阵心，手指微微动了动，寒气再次凝聚。
“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对抗什么。”那声音冷笑，“规则之力？赤心印记？不过是残渣余烬罢了。我曾执掌宇宙生灭，一念可断时空长河。如今封印松动，正是我归来之时。”
话音未落，脚下的大地猛然震动。
不是普通的震感，而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一股力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撞门。平台上的符文全部亮起，金线狂闪，银光剧烈波动。
轰！
一道漆黑如墨的能量柱从阵基正下方冲出，直击灵阵核心。光膜被撞出一圈涟漪，整个阵法剧烈摇晃，三道主脉同时崩裂数个节点。
林宵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他强行调动赤心印记，试图稳住阵纹，却发现体内的灵力像被什么东西排斥着，根本不听使唤。
“这不是妖气……”赵梦涵低声说，声音里第一次透出一丝动摇。
“是法则。”林宵抹掉血，喘着气，“他在用规则反推我们的封印。”
“所以刚才那些堕僧……都是他弄出来的？”
“不止是他们。”林宵盯着那道黑柱，“他是想让我们以为对手是一头妖魔，好让我们放松警惕。结果我们拼死修复灵阵，其实是在帮他测试封印的强度。”
赵梦涵眼神一冷。
“那现在呢？”
“现在……”林宵握紧拳头，“他不装了。”
地面再次震动，比刚才更猛。裂缝从阵心向外蔓延，蛛网般扩散。每一道裂痕里都涌出黑色能量，像是有无数只手在下面往上推。
林宵咬牙，双手拍向地面，赤心印记爆发出银光，顺着经脉注入阵法。赵梦涵同时出手，寒气化作冰链缠绕阵眼，试图加固结构。
可他们的力量刚碰上那股黑气，就被弹开。
“没用的。”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讥讽，“你们连我的真身都无法触及，凭什么认为能再度封印我？当年那位仙帝亲自设阵，尚且耗尽神魂才将我镇压。你们算什么？蝼蚁罢了。”
林宵猛地抬头，怒吼：“那你当初为什么会被封？！”
空气忽然安静了一瞬。
随即，那声音笑了。
笑声低沉，缓慢，却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
“因为我比他更强。”
“因为他怕我。”
“因为他知道，真正的主宰，不该是那个躲在云端发号施令的伪神，而是敢于打破规则、重塑天地的存在。”
“我才是这个宇宙应有的未来。”
最后一句话落下，地底的力量骤然增强。黑柱暴涨，直接撞穿光膜，阵心的印记开始扭曲，旋转速度越来越慢。
林宵和赵梦涵同时后退一步，脸色煞白。
“他要出来了。”赵梦涵说。
“不，还没。”林宵盯着那道裂缝，“封印还在撑。他只能往外冲，不能完全脱困。但他不需要出来——只要毁掉这个阵，一切就完了。”
“那就守住。”
“靠什么守？灵力快没了，规则之力也被压制，连赤心印记都在发烫。”
“那就用命守。”赵梦涵转头看他，眼神平静，“你不是一直说，最不怕的就是拼命？”
林宵愣了一下，忽然笑了。
“对啊，我最擅长这个。”
他一把扯下腰间的储物袋，九个破洞全张开着。他从里面翻出几张残符、一根引火绳，还有一小块没用完的灵石。这些东西早就该扔了，但他一直留着。
“这些玩意儿陪了我好久。”他低声说，“现在该派上用场了。”
赵梦涵没问怎么用。她只是站到了他身边，左手按在玄冰镯上，右手抬起，寒气再次凝聚。
“你左边，我右边。”她说。
“老规矩。”他点头。
两人同时出手。
林宵将残符贴在阵纹断裂处，引火绳绕成环状扣住节点，灵石塞进主脉交汇点。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符纸上，瞬间点燃。
火焰不是红色，而是银白色，顺着符纸蔓延，短暂接通了断裂的灵力流。
赵梦涵的寒气化作冰刃，插入裂缝边缘，强行延缓黑气外溢的速度。她的手腕抖了一下，鲜血顺着镯子滴落，渗进冰层。
阵法晃动减缓了一瞬。
可就在这时——
地底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某种巨大的东西，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道黑柱突然静止，随即开始收缩，往地下回流。平台上的裂缝停止扩张，光膜微微颤动，似乎有了恢复的迹象。
林宵皱眉：“不对劲。”
赵梦涵也没放松：“他在蓄力。”
“不是蓄力。”林宵盯着阵心，“他是要换方式。”
话音未落，阵眼中央的印记突然停转。
紧接着，一道虚影缓缓浮现。
不高，只有半丈，看不清面容，通体笼罩在灰雾中。它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可林宵和赵梦涵却感觉呼吸一滞。
那不是实体。
是意识投影。
“你们很顽强。”那声音这次是从虚影口中传出的，不再在脑海中回荡，“比我想象的有趣。”
林宵没说话，手已经摸上了储物袋最后一个角落。
“但游戏到此为止。”虚影抬起手，指向林宵，“这一世的身体，我很满意。等我占据它，便能以人形行走世间，不必再受封印束缚。”
林宵瞳孔一缩。
“你想夺舍？”
“不是夺舍。”虚影淡淡道，“是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