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早晚的风里已带了明显的凉意。这日午后,天空飘起了细密的雨丝,敲打在院中的青石板上和屋檐的瓦片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像一首绵长而安宁的催眠曲。
安平在小床上睡得正香,小小的胸膛随着呼吸均匀起伏,偶尔咂咂嘴,不知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姜芷坐在窗边的矮榻上,手里做着针线,是一件给安平新缝的夹棉小袄,针脚细密匀称,领口还细心地绣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雨声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屋内只闻安平清浅的呼吸和炭盆里偶尔爆出的轻微噼啪声。
赵重山今日难得没有去镖局,说是最后一趟远镖的账目都已理清,接下来直到年关,都能清闲些。他坐在桌旁,面前摊着一本账册,手里却拿着一块软布和一小罐保养刀剑的油膏,正低头仔细擦拭着他那柄随身多年的佩刀。他的动作专注而沉稳,锋利的刀刃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幽冷的光泽,与他此刻眉宇间的平和形成了奇异的对比。
姜芷偶尔抬眼,目光掠过丈夫认真的侧脸,又落在儿子恬静的睡颜上,心中便被一种饱胀的、踏实的暖意填满。这小小的屋子,因为窗外凄冷的秋雨,更显得室内温暖如春。炭火驱散了潮气,也烘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干燥而舒适的暖香。
不知过了多久,赵重山保养好了刀,将其归入鞘中,放在触手可及的墙边。他合上账册,起身走到炭盆边,用火钳拨了拨炭火,添了两块新炭,让暖意更足些。然后,他走到姜芷身边,挨着她坐下,高大的身躯带来一片令人安心的阴影。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姜芷飞针走线。他的目光沉静,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欣赏。他见过她手持锅铲在灶台前挥汗如雨的模样,见过她面对挑衅者时不卑不亢的镇定,也见过她哄安平时温柔似水的笑容,而此刻,她低眉顺目做针线的样子,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娴静之美,像一幅定格的画,让他的心也跟着彻底沉静下来。
姜芷感觉到他的注视,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将手里快要成型的小袄在他面前稍稍展开:“看看,安平穿这个好不好看?”
赵重山伸手摸了摸那柔软厚实的布料,又看了看那只活灵活现的小老虎,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评价:“好看,暖和。”顿了顿,又补充道,“你的手巧。”
得到他朴实的夸赞,姜芷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她将小袄仔细叠好放在一旁,活动了一下有些酸涩的脖颈。赵重山见状,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力道适中地替她揉捏着肩膀。他的指法谈不上精妙,甚至有些笨拙,但那掌心的温热和恰到好处的力度,却极大地缓解了姜芷的疲惫。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午后闲暇。雨声缠绵,时光仿佛也慢了下来。
“今年冬天,应该能过个暖和年了。”姜芷望着窗外迷蒙的雨幕,轻声说道。想起刚嫁过来那个冬天,屋里冷得像冰窖,米缸也时常见底,心中不免感慨万千。
赵重山明白她话里的未尽之意。他手上的动作未停,声音低沉而肯定:“嗯,以后都会是暖和年。”
这不是什么华丽的承诺,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人安心。姜芷知道,他说得出,就做得到。这个家,从最初的冰冷简陋,到如今的温暖充实,每一砖一瓦,一米一粟,都浸透着他们两人共同的心血。赵重山用他的肩膀扛起了外面的风雨,为她撑起了一片安稳的天空;而她,则用她的智慧和双手,将这片天空下的方寸之地,经营得充满烟火气和人情味。
这小小的家,或许没有雕梁画栋,没有锦衣玉食,但它有遮风挡雨的屋顶,有暖人身心的炉火,有健康活泼的孩儿,更有彼此扶持、心意相通的枕边人。这份由日常点滴堆积起来的“安暖”,在姜芷心中,远比万两黄金更加珍贵。
“等雨停了,我去割些肉,再买条鲜鱼,晚上包饺子吃吧?”姜芷提议道,声音里带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干劲。
“好。”赵重山应道,想起姜芷包的皮薄馅大的饺子,尤其是那蘸料的滋味,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这时,床上的安平动了动,发出一声含糊的呓语,眼看就要醒来。姜芷刚要起身,赵重山却按住了她的肩膀,自己站了起来:“我去。”
他走到床边,俯下身,看着儿子迷迷糊糊睁开的大眼睛。安平看到爹爹,咧开没长几颗牙的小嘴笑了笑,伸出小胳膊要抱抱。赵重山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抱起来,动作比起初时已然熟练了许多。他抱着安平在屋里慢慢踱步,低声哄着:“安平醒了?看,外面下雨了……”
姜芷看着丈夫抱着儿子的背影,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因怀中小小的婴孩而显得格外温柔。窗外雨声未歇,屋内暖意融融,她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平和与感恩。
小家安暖胜万金——这并非一句虚言,而是她穿越而来,历经彷徨与艰辛后,最真切、最深刻的人生体悟。只要有身边这个人在,有这个家在,往后的每一天,都是值得期待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