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尸解仙谜·长生之妄
第八十五章 花园遗毒，意义之毒噬魂灵
净化了“数据交换中继站”的污染节点后，通道内的气氛并未轻松多少。那种无处不在的、令人心智涣散的低语虽有所减弱，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黏稠”的寂静。空气中甜腻的腥气似乎淡了，却多了种类似陈年书籍霉变混合着电子元件烧焦的古怪气味。
脚下的肉质覆盖物变得干燥、板结，颜色也从暗红转为一种近乎黑色的深褐。扭曲的金属结构更加密集，许多表面浮现出类似电路板纹路般的诡异图案，偶尔有微弱的、蓝紫色的电火花在其中跳跃。
“我们正在接近‘永恒花园’数据泄露的主要污染区。”玄玑子看着导航仪上不断变化的区域标识，语气凝重，“根据晨曦提供的污染扩散模型，这片区域的污染性质会发生变化。不仅仅是信息残影和规则扭曲，更可能涉及……‘意义场’的塌陷和‘存在性’的侵蚀。”
“什么意思？”张明钰皱眉问道，他感觉体表的银色隔离纹路在这里运转时，遇到的阻滞感更强了。
“简单说，”张灵溪接话，回想着从数据晶体中获得的信息，“‘永恒花园’的崩溃，源于虚拟永生导致的集体‘存在意义虚无’。这种‘虚无’本身，经过污染耦合，可能变成了一种具有侵蚀性的‘毒素’，能够感染其他意识，让其同样陷入‘存在无意义’的绝望认知，进而自我瓦解或异变。”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像一种……思想病毒，或者哲学层面的诅咒。”
众人心中一凛。物理攻击、能量冲击，他们都有办法应对，但这种直指存在意义的精神毒素，该如何防范？
继续前进，通道逐渐变得开阔，最后竟连接到了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空间入口。入口处没有门，只有一层不断流淌着迷幻色彩、如同油膜般的光幕。光幕后的景象朦胧不清，只能隐约看到许多扭曲的、类似树木或雕塑的轮廓。
“导航显示，穿过这个‘过渡厅’，就正式进入‘永恒花园’数据残骸影响的核心区域了。”玄玑子停下脚步，“建议在此进行最后休整和针对性准备。晨曦，关于此区域的防御建议？”
晨曦的微弱信号通过张灵溪携带的一个临时中继器传来，声音带着干扰杂音：“核心……污染……意义场干扰强烈……建议……加固自我认知锚点……避免……深度共情……或……哲学思辨……”
加固自我认知锚点？众人面面相觑。
姜渊沉声道：“即是坚守本心，明确自己为何而来，为何而战。铭记责任与承诺。”他闭上眼，身上银色秩序力场微微波动，变得更加凝实、内敛，仿佛将某种信念固化其中。
张明钰握住法剑，低声道：“为宗门，为同道，也为……争一口气。我龙虎山弟子，岂能栽在这等邪祟之地！”他眼中剑意凝聚，对抗着外界无形的消解之力。
玄玑子默诵清心咒文，八卦镜悬浮于顶，垂下道道清光，护持灵台。葛大师则反复检查着手中的改造法器和记录仪，口中念念有词：“数据，规则，逻辑……这些才是实在的。虚无？意义？先过了老子的防火墙再说！”他用一种技术性的偏执来对抗哲学性的侵蚀。
张灵溪的方法最为特殊。他心神沉入识海，观想玉盘护心灯。灯火稳定，映照着他一路走来的经历：师父的教诲，与钟馗的共生，地府的冒险，同伴的扶持，直至如今深入绝地寻求生机的决意。每一段经历，每一个牵绊，都是他“存在”的证明，都是对抗“虚无”的基石。同时，他尝试以“定义”之力，在自身意识外围，构筑一层极其精微的、针对“意义否定”类信息侵袭的过滤层。
准备完毕，姜渊率先踏入那层迷幻光幕。
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的液体，眼前景象豁然一变，却又瞬间让人产生强烈的眩晕和不适。
这里像是一个破碎的、被恶意扭曲后的“天堂”。
空间极其广阔，天空（如果那能算天空）是一片不断变幻着惨白、暗灰和病态粉紫色的混沌光晕。地面上，生长着许多“树木”，但它们并非植物，而是由凝固的数据流、金属枝条和偶尔抽搐的肉质瘤节构成，枝叶间挂着的不果实，而是一个个半透明的、内部有模糊人影痛苦挣扎的光球。
四处散落着精美的雕塑残骸，风格典雅，但材质却是腐烂的有机质与锈蚀的金属。曾经可能清澈的“溪流”，如今流淌着粘稠的、散发微光的暗色液体。空气中弥漫着那股陈腐与焦糊的气味，还混合了一种奇异的、类似廉价香精的甜香，闻之让人莫名烦躁和空虚。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居民”。
他们（或者说它们）还大致保持着人形，穿着类似“永恒花园”时代风格的、简洁优雅但已破烂不堪的长袍。有的在漫无目的地游荡，眼神空洞，口中不断喃喃重复着“为什么……”、“无意义……”、“存在……虚妄……”；有的则跪在那些怪异的“树”下，用头撞击树干，或者徒劳地试图摘取那些光球；还有一些，身体已经发生了部分异变，肢体扭曲，脸上却带着一种诡异的、仿佛“顿悟”般的平静微笑，但那微笑比任何哭泣都更让人心寒。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种极致繁华崩塌后，被绝望和虚无彻底浸透的死寂。
“不要直视它们太久，避免精神同步！”玄玑子低喝提醒。
但已经晚了。队伍边缘的葛大师，因为多看了几眼一个正在将手指反复插入自己胸膛（但并无血液流出，只有数据流光逸散）的“居民”，眼神忽然出现了一丝迷茫，手上的记录仪滑落在地。
“老葛！”张明钰一把扶住他。
葛大师眼神挣扎，喃喃道：“是啊……修了一辈子法器，研究了一辈子技术……宇宙终归要热寂，文明终归要消亡，这些造物……又有什么意义呢？不如……归于虚无……”
“醒来！”姜渊一声厉喝，蕴含秩序之力的声音如晨钟暮鼓撞入葛大师脑海。同时，张灵溪的判官笔虚点，一道微弱的“定义”之力拂过葛大师，强化其“技术求真”的本我认知。
葛大师浑身一颤，猛地摇头，眼神恢复清明，冷汗涔涔：“好险！这鬼地方……看多了真的会不想活了！”
队伍更加警惕地前行，尽量避开那些游荡的“居民”。但有些存在，似乎察觉到了他们这些“异类”的闯入。
几个身体异变较严重、脸上带着“顿悟微笑”的“居民”，缓缓转过头，空洞的眼睛“望”了过来。它们的目光没有敌意，只有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怜悯”和“邀请”。
“迷途者……为何挣扎？”一个“居民”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却直接响在众人脑海，“加入……永恒的宁静……剥离意义的枷锁……融入……虚无的怀抱……”
随着它的话语，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无比的“意义消解场”弥漫开来。众人顿时感觉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过往的坚持、奋斗的目标、珍视的情感，似乎都在被无形之手轻轻抹去其“重要性”，变得苍白、可笑。
姜渊的秩序力场剧烈波动。张明钰的剑气变得晦暗。玄玑子的清心咒文念诵声艰涩。就连张灵溪构筑的过滤层，也感到压力巨大。
“不能任由它们侵蚀！”张灵溪咬牙，他意识到，单纯的防御不够了。这些被“意义之毒”彻底转化的存在，本身就是污染源。
他回想着数据晶体中看到的，“永恒花园”居民崩溃前对“意义”的疯狂追问。或许……它们的弱点，也在于此？
它们否定了所有意义，沉溺于虚无。但如果……强行赋予它们一个“意义”，哪怕是一个荒诞的、短暂的、与它们当前状态冲突的“意义”呢？
就像在绝对零度中投入一颗火种，哪怕瞬间熄灭，也会引发剧烈的反应！
张灵溪目光锁定那个开口的“顿悟者”，判官笔再次点出。这一次，他没有试图净化或攻击，而是以自身对“存在”的理解和对“定义”权柄的掌控，将一股极其凝聚的意念投射过去：
“定义——汝之存在，为‘见证者’！见证文明挣扎之壮美，见证星火传承之不易，见证吾等……绝不屈服于虚无之意志！”
这定义，并非改变其本质，而是在其虚无的认知中，强行嵌入一个“角色”和“任务”。
那“顿悟者”脸上平静的微笑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混乱和痛苦！它的身体剧烈颤抖，空洞的眼眶中竟有类似数据流冲突产生的电火花迸射！
“不……无意义……见证……亦无意义……啊！！！”它抱头嘶吼，身体开始不稳定地闪烁，周围的“意义消解场”也随之紊乱、削弱。
“就是现在！”姜渊趁势暴起，银色长戈携带着无比坚定的“守护”与“前行”之志，悍然刺入那“顿悟者”的核心！
其他几个逼近的“顿悟者”也受到波及，陷入认知混乱。
队伍压力大减。
“快走！不要纠缠！”玄玑子催促。他们此行的目标不是净化整个花园遗骸，而是穿越它，前往更核心的区域。
一行人加速前进，在扭曲的“花园”中艰难穿行，不断应对着各种被“意义之毒”感染变异的怪物和环境陷阱。张灵溪成为了应对的主力，他不断尝试以各种“定义”干扰、迟滞、甚至暂时“重构”那些怪物的行为逻辑，为队伍创造突破机会。每一次运用，都让他对“定义”权柄在对抗这种特殊污染时的技巧更加纯熟，元神在反复的消耗与恢复中，如同被反复锻打的铁胚，缓慢而坚定地变得更加致密、强韧。
终于，在经历数次险死还生的遭遇后，他们抵达了这片“花园遗毒”区域的另一端出口。那同样是一道光幕，但颜色更加深沉，仿佛通往更深邃的黑暗。
就在他们准备冲出光幕的瞬间，整个“花园”空间忽然剧烈震动起来！
所有游荡的、跪伏的、异变的“居民”同时停止了动作，齐齐转向空间中央某处。那里的地面裂开，一道巨大的、由无数痛苦面孔和数据流构成的暗红色光柱冲天而起！
光柱中，一个冰冷、宏大、仿佛由亿万绝望意识融合而成的意念，缓缓苏醒，锁定了正在逃离的众人：
“携带……‘意义’之异端……”
“污染……净化的目标……”
“留下……或……一同……归于……永恒的……静默……”
前代智魄的污染主体，或者说，“永恒花园”残留意识与畸变污染结合产生的更高阶存在……被惊动了！
（第五卷 第八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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