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下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三百枚骨钉拼成的浮桥悬在深渊之上,寒风一吹,桥身就发出嘎吱的声响。
渊底的浓雾向上翻涌,很快就淹没了桥的中段,只剩下两端模糊的桥头。
陈伯捧着玄冰棺,带着几个苏家护卫已经踏上了桥,身影很快消失在雾里。
“都跟上!快!”霍铮的声音在风中断断续续,他留在最后,催着几个魂不守舍的兵卒。
苏清漪拄着木杖,右腿的伤口每走一步,都像是被烧红的铁钎搅动骨头。
她盯着那座晃个不停的骨桥,心里直打鼓,这桥随时都可能塌。
最后一个士兵也哆哆嗦嗦的上了桥,霍铮却没有跟上。
他停在桥头,高大的身躯一动不动。
苏清漪皱眉正想催促,就见这个男人从怀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枚残缺的骨钉。
这枚骨钉比桥身上的要短小,布满了裂纹,却被摸得油光发亮。
霍铮粗糙的指腹拂过钉尾,那里刻着两个篆字——霍氏。
苏清漪的目光停住了。
霍铮竟把母亲的骨殖带在身上?
他显然没注意到苏清漪的反应,只是盯着被浓雾吞没的桥身。
霍铮举起骨钉,似乎想把它钉进桥头的基石里加固浮桥。
可骨钉的尖端刚碰到雾气,“滋啦”一声轻响,钉身立刻开始发黑,一股焦臭的阴寒之气散开。
这雾有毒,而且是专门克制骨殖的阴毒。
“别动!”
苏清漪低喝一声,也顾不上腿疼,几步跛到霍铮身边,一把按住他青筋暴起的手腕。
霍铮的手腕坚硬,力道惊人,苏清漪的手指却纹丝不动。
“这不是铆钉,这是锁。”她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楚。
霍铮猛地转头,赤红的独眼死死盯着她。
苏清漪没有解释,反手抽出手术刀,干脆的在自己左手心划开一道口子。
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她用流血的手握住那枚发黑的骨钉。
血液滴落时,她腰间的青鳞扣亮起微光。
苏清漪的脑海里,系统界面弹出了一行字:
【痛感转译协议启动…】
右腿断骨的剧痛,瞬间变成一股电流。
那电流顺着她的手臂,涌入那枚残破的骨钉!
嗡——
发黑的骨钉爆发出耀眼的白光,驱散了周围的浓雾。
光芒里,钉身上浮现出一幅人体经络图,图上一个红点在左肩胛骨的位置闪烁,旁边标着三个小字:寒髓噬。
霍铮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个位置,和他在窥火镜里看到的夜玄凌左肩上的旧伤,一模一样!
“摄政王……他也中了温髓散?”霍铮的声音干涩嘶哑,他猛地抬头,目光像是要穿透苏清漪的脸。
苏清漪没有回答。
她一把夺过那枚已经烫手的骨钉,撩开右腿裤管,对着那道狰狞的伤口,用力的按了下去。
“啊!”
看到这一幕,饶是霍铮也倒吸一口凉气。
骨钉碰到苏清漪断骨的瞬间,并没有刺入,而是直接融化了。
一股滚烫的暖流顺着她断裂的腓骨向上冲,冲刷着她的经脉。
剧痛和一股暖意混在一起,让她头脑发昏。
这时,一直用镜火照路的哑女阿沅,手里的铜镜突然光芒大盛。
那镜火从暖黄色变得雪亮刺眼,笔直射向渊底。
深渊下的景象第一次清楚的显露出来。
无数骨钉埋在冰层里,每一枚骨钉末端都连着一根头发丝粗细的黑气,所有黑气在渊底汇成一股,朝着漕运码头的方向延伸。
“是霜骨哨!这些钉子在吸阳气!”一直跟在后面的小满尖叫起来,她那只长着晶体的左手,此刻不受控制的发出危险的红光,“桥要断了!”
话音刚落,整座骨桥发出一声刺耳的断裂声,剧烈摇晃,桥身中段出现无数裂痕。
“吼!”
霍铮仰天发出一声怒吼。
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把撕开胸前的铠甲,露出精壮的胸膛。
他的胸膛上,有三处结痂的圆形旧伤——正是他当年被镇魂钉钉穿的位置!
“好一个镇魂,好一个续命!”霍铮眼中流下血泪,他抓起骨钉留下的那捧黑灰,又从苏清漪的伤口边,抓了一把混着她碎骨的血泥,狠狠攥在手心。
他站在悬崖边,迎着狂风,将手里的东西奋力撒向深渊。
“钉既为锁,我霍铮今日,便以身为钥!”
黑色的骨灰和金色的血泥在空中相遇,并没有下坠,而是在雾气中盘旋融合,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接上了骨桥的断裂处。
一段泛着淡金色光泽的新桥凭空出现。
整座浮桥瞬间稳固下来。
霍铮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喘着气。
苏清漪脸色苍白,但眼神清亮。
她越过霍铮的肩膀,看向那座稳固的金色长桥。
桥的尽头就是温髓泉。
她迈开步子,率先踏上桥面。
温热的雾气带着生机扑面而来。
可穿过暖雾,泉眼的方向,一股能冻住骨髓的寒意正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