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簇幽蓝色的火焰没有寻常凡火的灼热,反而透着一股渗入骨髓的阴冷。
苏清漪咬破舌尖,腥甜的液体混着喉头的血沫,噗地一声喷向鼎心。
她喷出这口血,是为了中和反应。
她在赌,赌这古代的青铜鼎,能承受住她那个疯狂的化学构想。
鼎壁上的金线蛊纹瞬间在她皮肤下游走,每一寸肌肉都在痉挛,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神经末梢。
苏清漪痛得几乎要在意识里骂娘,指尖却在此刻稳定下来。
就在昏迷前的最后几秒,她用指甲抠着地上的炭灰混着冰晶,在鼎底那个聚灵凹槽里,画下了一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符号——一个简易版的生物危害隔离阵列。
血液落入鼎心,没有发出滋啦声,而是像水滴入滚油,炸开一圈涟漪。
那些原本嚣张的金线蛊纹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屏障,发出一阵类似电流短路的噼啪声。
“你在干什么?”
一声暴喝在耳边炸响。
夜玄凌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清漪的手。
他看见了——她不是因为恐惧或力竭而发抖,那是指尖在有韵律地颤动,像是在操控某种仪器的刻度盘。
她在控制血流速度,维持那个阵眼!
这女人根本没打算去死,她是在拿这要命的蛊毒做实验!
“谢影!接着!”
夜玄凌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扯下染血的衣襟,将怀里那个皱巴巴的幼子裹住,反手扔向洞口呆住的谢影。
“带他走!”
话音未落,摄政王做了一个让苏清漪心脏骤停的动作。
他没有退,反而纵身一跃,直接跳进了那口正翻滚着幽蓝死光的青铜鼎中!
“夜玄凌你个疯……”
苏清漪的骂声被堵在了喉咙里。
男人滚烫的胸膛死死抵住了她的后背,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挡在了鼎口和她之间。
皇室血脉,至阳至烈。
苏清漪感觉到,原本准备反扑的母蛊像是被烫了一下,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呃——!”夜玄凌闷哼一声,经脉被狂暴的能量撕裂。
他死死攥住苏清漪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温热的血顺着袖口滴落在苏清漪脸上。
他在用命,给她当人肉盾牌。
“苏清漪,你听好了。”夜玄凌在她耳边嘶吼,声音嘶哑如砂纸打磨,“你若是敢骗我一次,哪怕你死成了灰,本王也要把你的百草堂拆了做棺材板,毁了你苏家百年基业!”
这狠话放得,还真是充满了铜臭味。
苏清漪眼眶一热,视线有些模糊,嘴角却勾起一抹虚弱的弧度。
这个男人,懂她的软肋。
“傻子……”
苏清漪费力地抬起另一只手,从早已散乱的发髻中拔出一根银簪。
簪头被她轻轻一扭,里面藏着一缕极细的胎发。
那是她小儿子的头发,在神农系统的培养皿里,用高浓度的雪莲提取液和第一代青霉素原浆浸泡了二十四小时。
“伸手。”
她命令道,声音虽轻,却不容置疑。
夜玄凌下意识摊开掌心,那缕胎发轻飘飘地落在他满是血污的手里。
鼎内的温度在这一刻达到了临界点。
胎发接触到高温掌心的瞬间,没有燃烧成灰,而是瞬间气化,一股带着冰雪气息的药香炸裂开来。
这股药香混合着青霉素特有的微酸味,在狭窄的鼎内空间形成了一个淡青色的力场。
原本躁动的蛊毒死气,在这个力场中如同遇到了天敌,迅速萎缩凝固。
这是高温瞬间释放药物分子,形成高浓度气溶胶抑制场的结果。
鼎外,一直守着机关的谢影听到了那阵龙吟般的异响,那是夜玄凌约定的信号。
谢影猛地一咬牙,狠狠拉下了墙壁上那根伪装成灯架的拉杆。
轰隆隆——
百草堂地窖深处传来闷雷般的滚动声。
引入的地下暗河水闸被强行开启,冰冷的地下水顺着预设的管道,咆哮着冲入滚烫的鼎基底部。
水火相激,整个地窖瞬间变成了高压锅。
浓烈的水蒸气裹挟着鼎内的药香,像一场大雾,瞬间吞没了所有视线。
就在这片白茫茫的雾气中,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地窖四周原本斑驳发黑的墙壁上,竟然开始浮现出影影绰绰的人影。
那些影子起初模糊,随后越来越清晰,像是一场无声的皮影戏。
“那是……”刚想冲进来的谢影惊恐地瞪大了眼。
那是早已死去的药妃!
影子里的女人抱着一个死婴哭得肝肠寸断,而那个本该被送走的男婴,胸口趴着一只黑色的虫子——那是母蛊种入身体的瞬间。
画面一转,被种下母蛊的男婴被宫人偷偷抱出宫外,交给了当时的景王之父……
这不是闹鬼。
苏清漪窝在夜玄凌怀里,看着这一幕“全息投影”,嘴角微微上扬。
那是她之前让谢影涂在墙上的特殊磷粉,遇湿显影,利用水蒸气折射光线的原理,还原了原主母亲死前留在墙壁上的血书内容。
现在谁都看得懂——现在的景王,根本不是皇室遗珠,他从一开始就是那个被制造出来、盛装蛊毒的容器!
而真正的龙脉,那个本该死掉的女婴,早已随着流落民间的襁褓不知所踪。
这就是苏清漪给夜玄凌准备的翻盘筹码。
舆论战,才是现代人的拿手好戏。
随着水汽慢慢散去,鼎内的火焰终于熄灭。
苏清漪像被抽走了骨头,软绵绵地瘫倒在夜玄凌怀里。
她手腕上那只翠绿的玉镯发出“咔嚓”一声轻响,裂开了一道细缝。
一股透明的胶状物悄无声息地渗了出来,覆盖在她和夜玄凌皮开肉绽的伤口上。
清凉刺骨,痛感瞬间削减大半。
那是神农系统紧急合成的高效细胞修复凝胶。
“夜玄凌……”
苏清漪的声音气若游丝,眼皮沉得像灌了铅,但那股子劲儿还没散。
“这次的诊金……算上精神损失费、误工费、材料费……还有这镯子的折旧费……”
她费力地抬起头,染血的嘴唇在他耳边轻轻碰了一下,像是吻,又像是呢喃:
“得加利息了。”
夜玄凌低头看着怀里这个半死不活却还在算账的女人,胸腔里震出一声低沉的笑,眼底的疯狂终于慢慢褪去。
此时,远处的皇城钟楼方向。
伪装成钦天监正使的景王,望着百草堂方向腾起的白雾,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手中的火把毫不犹豫地探向了早已堆好的狼烟台。
好戏,才刚刚开场。
三日后,初秋的阳光驱散了京城的阴霾。
已经停业修整了三天的百草堂,大门紧闭,门口却早已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头百姓,都在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听说苏家那位大小姐诈尸了?还要搞什么“新品发布会”?
只听“吱呀”一声。
厚重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
没有预想中的披麻戴孝,也没有哭灵声。
一辆造型奇特的木质轮椅,缓缓从门槛后推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