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宫的冰棱灯盏折射着冷光，将陈思思的影子拉得很长。冰公主正趴在冰制的窗台前，指尖悬在半空，一小团冰雾在她指缝间明明灭灭，像捧不住的月光。“你看。”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陈思思凑过去，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殿外——原本该是连绵千里的冰原，此刻边缘竟泛着水渍，几道融水汇成的小溪正顺着冰谷蜿蜒而下，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上个月还不是这样的。”冰公主收回手，那团冰雾“噗”地散开，连带着她的指尖都泛起一丝不稳的潮红，“人类世界的温度越来越高，连最深的冰缝都开始化了。”
琉璃走到她们身边，指尖轻触窗台的冰面，那里有一道极浅的水痕，是昨夜融化后又勉强冻结的。
“冰川是你的根基，”她轻声说，“它们在缩小，你的仙力自然会跟着衰退。”
冰公主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串水王子用千年寒冰芯为她串的手链，原本该通体莹白，此刻却泛着淡淡的灰，像蒙了层雾。
“哥哥前几天来，把净水湖的寒气引了一半过来，想冻住这些融水。”她抬手抚过手链，冰珠在她掌心微微发烫，“可他回去后，净水湖的水温也高了些……他说，是人类工厂排的水，顺着河流流进了仙境的水源。”
陈思思的心里忽然一沉。她想起人类世界新闻里的报道：北极冰盖每年缩小多少平方公里，海平面上升淹没了多少岛屿。那些曾经觉得遥远的数字，此刻化作冰公主指尖散不开的雾，沉甸甸压在心头。
“对不起……”她讷讷地说，“我们没能阻止他们。”
“不关你的事。”冰公主摇摇头，转身从冰架上取下一个水晶瓶。瓶里封存着一块冰芯，截面处能清晰地看到层层叠叠的冰纹，最外层却混着几丝灰黑色的杂质。
“这是从人类世界边缘的冰川取的，”她把瓶子递给陈思思，“里面有塑料，有废气凝结的颗粒……它们像毒药，让冰失去了灵性。”
琉璃接过瓶子，对着光看了看：“难怪你的冰雾不如从前凝聚，这些杂质会扰乱你的仙力循环。”
正说着，冰公主忽然轻咳一声，抬手捂住嘴。指缝间泄出的冷气里，竟夹杂着一丝极淡的水汽——这在从前是绝不可能的，她的力量本该纯粹如冰。
“没事。”她放下手，强装轻松地笑了笑，“前几天试着冻一朵冰玫瑰，花瓣竟化了一半，被哥哥笑手笨。”
陈思思却笑不出来。她看着冰公主眼底的疲惫，忽然想起水王子在净水湖的冷漠。
或许他不是不愿帮忙，而是早已把能分的力量都分给了妹妹——用自己的仙力去填补冰川消融的空缺，去净化被污染的水源，以至于连面对她们时，都只剩勉强维持的冰冷。
“我帮你试试。”陈思思忽然开口，魔法书在她掌心翻开，淡蓝色的光芒顺着指尖流淌而出，轻轻覆在冰公主的手腕上。
手链上的灰雾似乎淡了些，冰公主愣了愣，随即眼底泛起惊喜：“你的力量……带着水汽的纯净。”
“是水王子之前给的印记。”陈思思解释道，“或许能帮你稳住冰芯。”
琉璃也跟着出手，星尘化作细碎的光点，落在冰公主周身。冰公主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些苍白，指尖重新凝聚起冰雾，这次的雾气虽然依旧稀薄，却比刚才稳定了许多。
“谢谢你们。”她看着窗外的冰原，声音里带着点释然，“其实我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冰川要是真的没了……”
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轰隆”一声闷响。
不是冰裂的脆响，而是重物砸在冰面上的钝响。冰公主猛地转头，冰墙瞬间映出殿外的景象——远处的冰原上，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群被黑暗魔法污染的雪怪，正用巨大的冰锤疯狂砸向冰晶宫的结界。紫黑色的雾霭从它们脚下升起，像墨汁滴进清水，迅速浸染着周围的冰面。
“是曼多拉的手下。”琉璃的脸色沉了下来，星尘在她掌心凝成盾牌，“她大概是察觉到你的虚弱，想来捡便宜。”
冰公主的指尖瞬间捏紧，冰雾暴涨：“她以为我好欺负吗？”但她刚要起身，就踉跄了一下——刚才好不容易凝聚的力量，竟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搅得四散。手链上的冰珠“咔”地裂开一道细纹，是仙力不稳的征兆。
陈思思连忙扶住她，魔法书的蓝光再次涌出，加固在结界上：“别硬撑，我们帮你。”
雪怪的撞击越来越密集，结界上的冰纹像蛛网般蔓延。紫雾顺着裂缝渗进来，落在冰地上，蚀出一个个细小的坑洞。
冰公主看着那些坑洞，忽然苦笑一声：“你看，连曼多拉都知道，现在的我最容易被攻破。”
“不是因为你弱。”陈思思的声音很坚定，“是她趁人之危。而且我们会守住这里的。”她转头看向琉璃，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蓝紫色光与星尘再次交织，在结界内侧筑起第二道屏障。
雪怪的嘶吼声越来越近，冰墙的震动让架子上的水晶瓶摇摇欲坠。冰公主看着陈思思专注的侧脸，又望向窗外正在被紫雾污染的冰原，忽然轻轻说：“其实我不怕曼多拉。我怕的是……有一天冰川化尽，我连让她欺负的资格都没有了。”
陈思思的动作顿了顿，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她想起人类世界公园里的孩子们，还在为夏天能吃到更多冰淇淋而欢呼；想起工厂烟囱里冒出的黑烟，在天空中连成灰蒙蒙的幕布。那些被忽略的日常，原来正一点点抽走另一个世界的生机。
“不会的。”她握紧魔法书，蓝光陡然亮了几分，“我们不仅会守住冰晶宫，还会回去告诉所有人，他们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影响着这里。冰川会回来的，你的力量也会回来的。”
冰公主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笑了。这次的笑容里没有之前的勉强，带着点被感染的暖意。她抬手，将刚凝聚的冰雾注入结界：“好啊，我等着。”
雪怪的撞击还在继续，紫雾依旧顽固地侵蚀着冰面。但冰晶宫内，三道光芒紧紧依偎着——冰的冷冽，水的清澈，星的明亮。它们或许暂时抵不过外界的冲击，却像一簇小小的火苗，在越来越沉的暮色里，固执地亮着。
而冰公主望着那簇光，忽然觉得，或许比冰川更重要的，是这份在困境里不肯熄灭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