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从未有人向王璟若提及这些事情。于是,他接着问道:“方才与先生对了一掌,只觉先生内劲犹如渊如狱,深不可测。想来,即便与那六大宗师相比,也相差无几吧?”
赵观文闻言,轻叹一口气道:“相差无几?说是有云泥之别也不为过。若是老夫年轻时,或许对上其中一位可以以命换伤,但如今,恐怕对方不出数十招便能将我毙于当场,且还能全身而退。”
王璟若听后,微微一怔,此时才知晓六大宗师的厉害。但随即一想,刘庆曾经说过,自己这无相禅功练到顶峰,也可步入宗师之境,于是心中再度燃起斗志。
赵观文见王璟若听闻宗师的厉害后,眼神先是一暗,随后又再度明亮起来,不禁在心中暗自赞叹这少年心性非凡。
随后,王璟若又请教了一些自己练功时不明之处的问题,赵观文自然是知无不言,旁征博引地为他解答一番,让王璟若深感获益良多。
眼看已近正午,王璟若这才起身告退。赵观文也喜欢他谦虚好学,便将他与李从善送出院门,之后才独自返回。
在回住所的路上,李从善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这小娘皮虽然生得娇俏,但却着实是个母老虎。今日若不是你奋力相救,只怕小爷早已死在她剑下了。”
见到此时李从善还对谢明君念念不忘,王璟若不禁莞尔,笑着说道:“这次是你好运,人家可是一国郡主,师傅又是天下闻名的宗师。你若再动些坏心思,小心人家杀了你也没处说理。”
李从善打了个寒颤,连声说道:“不了不了,等我长大些,哪里还愁没有美女温香软玉,何苦要去招惹这母大虫。倒是我看你的身手和她不相上下,或许可以一试。”
王璟若闻得此言,顿时哭笑不得,于是一巴掌拍在他头上,笑骂道:“屁大点的孩子,每天不知道瞎想些什么?再若胡说,当心我把你拎到她面前去,到时莫要再尿了裤子。”
李从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龇牙咧嘴嘟囔道:“别打头了,再打就变笨了。大不了我不说便是。” 引得王璟若又是一阵发笑。
当夜,王璟若躺在床上回忆着与谢明君的一战。对方虽然最终不敌自己,但也只是输在了临阵经验和那种以死向生的勇气上。而且对方师出名门,不像自己一样,自从刘庆死后便是一路摸着石头过河。能够达到今日的水平,也算是不易了。正思索着二人相斗的招式,并仔细复盘时,中间的一幕突然闪现在他的眼前。那时二人身子错身而过,双方脸庞不过相隔尺许,那张清冷俊秀的脸在当时未及观察,此时却是清晰地显现出来。那微蹙的眉头,高挺的鼻梁,还有紧抿的双唇和圆睁的双眼,再配上那吹弹可破的肌肤,果然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想到这里,王璟若脑中不禁又想到了远在塞北的月理朵。虽然若论细节之处,月理朵自然是不及谢明君的,但也绝差不到哪里去。而其直爽的性格和时常挂在脸上的灿烂笑容,更是看起来比谢明君的冷脸舒服多了。
怎么自己好好复盘着今日的战斗却突然想起女人来了,王璟若不禁自嘲起来。随后强自收敛心思,仔细复盘起来,直到深夜才沉沉睡去。
过了两日,李存义突然派人唤他前去。一入厅中,便见李存义坐于上首主位,而赵观文则端坐在客座首位,李从善则低眉顺眼地站在李存义身后。
王璟若上前躬身道:“璟若见过王爷,见过先生。”
李存义笑着说道:“今日唤你来却是有一桩大大的喜事。我好生相求,赵先生终于肯留在府中教导善儿。我想着璟若你恐怕也有些年头未曾读书了,赵先生乃当世大才,不如你也跟着学些,又好与善儿做个陪伴,有你盯着他,我也安心些。不知你意下如何?”
王璟若心中一喜,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对李存义说道:“既然王爷所托,璟若自然无不尽心。”
李存义自然欢喜,于是便命人换了茶水来,让李从善和王璟若奉了茶,磕了头,拜在了赵观文门下。这时,李存义仔细说起赵观文的故事来。原来,这赵观文乃是唐昭宗乾宁二年进士及第,初时开榜名列第八。但随后因考官舞弊,落第举子不满,纷纷上书要求重试。无奈之下,昭宗皇帝只得下令于武德殿重试。
而在大殿之上,赵观文口若悬河,谈吐有度,甚得昭宗皇帝之心,称其为 “名实相符之士,艺文俱美之人。” 于是御笔钦定第一,高中状元,并授侍讲学士。但赵观文为人正直,不善阿谀奉迎,看不惯当时权臣刘季述,又不愿与奸臣崔胤为伍,终因言辞过激,得罪了二人,自此仕途无望。
最终,他看淡世事,深感官场险恶,危机四伏,遂急流勇退,辞官归里。及至盛唐灭亡,群雄并起,便更是志在山水,周游各国。而其从官之后,不喜奸臣权贵,但身处纷争之中,恐难幸免,这才学起武艺,而且进境迅速,终在五十余岁时练至大成,跻身一流武学大家之列。但可惜其时血气渐衰,难有进益,这才止步于此。后来好友林安南曾言,若其自幼习武,而不分心于官事,只怕这世间又要多一宗师,也足见其武学上的天赋。
赵观文在一旁静静听李存义说完,这才微微一笑道:“这些虚名都是江湖上的朋友们传说,哪里当得了真。如今老朽已年过古稀,这些年漂泊各处,也是有些累了。既然王爷盛情,我便在府上叨扰两年。两年之后,老朽仍要远游,望王爷到时莫要阻拦。”
李存义自然无有不允。随后二人闲谈一番后,便让李从善和王璟若将赵观文代为送客。
二人将赵观文送至小院门口后,赵观文说道:“今日晋王说合,老朽也不好拒绝。但你二人切记,老夫的弟子却是不那么好当的。到时若吃不了苦,便自去晋王处请辞,也省老夫些口舌。”
王璟若和李从善连忙躬身称是,然后各自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