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庆和李明诚正策马狂奔,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劲风如排山倒海般袭来,瞬间将二人笼罩其中。那股寒意直透骨髓,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野利庆猛地一勒马头,硬生生将李明诚撞到一旁。与此同时,韦一江的两记重拳如雷霆般轰击在野利庆的背上。李明诚只听得一声闷响,随即看到野利庆在马背上剧烈一晃,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如同在半空中洒下了一场血雨。随后野利庆的头便无力地歪向一侧,整个人伏在马背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
韦一江一拳得手,落地后迅速夺下一匹战马,正要追赶,却不料斜刺里却突然杀出数十名李氏族人。他们个个奋不顾身,如潮水般涌向韦一江,将他团团围住。尽管韦一江武艺高强,但面对这些拼死抵抗的族人,一时也难以脱身。
待韦一江等人将这些李氏族人尽数斩杀,冲出营寨时,哪里还能看得到半分李明诚与野利庆踪迹。韦一江无奈,只得返回寨中,收拾残局。
这一夜,李氏部落和野利部落在米擒家的突袭中几乎全军覆没。残存的男女老幼以及牛羊牲畜被一并掳走,米擒部落由此成为这片草原上唯一的霸主。其余小部落听闻两族的惨状,畏惧其武力,纷纷归附于米擒部落麾下。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另一边,李明诚与野利庆一路狂奔,直到日上三竿仍不敢停歇。忽然,驮着野利庆的马匹一个踉跄,马失前蹄,栽倒在野草丛中。野利庆被甩出数尺远,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李明诚见状,连忙勒住马匹,跳下马来,一把将野利庆扶起,抱在怀中,连声呼唤:“阿庆,你怎么样?醒醒!”
许久之后,野利庆才缓缓睁开双眼。只见他面如金纸,嘴角干涸的血迹此时显得分外刺眼。他重重喘息了几声,似乎恢复了些许力气,挣扎着从李明诚怀中坐起,随后默运无相禅功,探查体内伤势。这一探,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背部的经脉在韦一江的双拳之下已然碎裂大半,内腑也濒临破碎。若非无相禅功的神妙,他早已命丧黄泉。
野利庆深知此时耽误不得,沙哑着声音说道:“明诚,为我护法!”说罢,他勉强盘膝坐正,闭上双眼,开始调息疗伤。
这一运功,便是大半日过去。当野利庆再度睁开眼时,夜幕早已降临。李明诚在一旁生起了火堆,手中提着半边野兔,目光呆滞地望着火光,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经过大半日的调息,野利庆总算借助无相禅功将体内断裂的经脉勉强理顺。然而,那些破碎的经脉再也无法恢复如初,行功时总有一股凝滞之感。所幸内腑的伤势在调息下有所好转,勉强保住了性命。
听到野利庆收功吐息的声音,李明诚从愣神中回过神来,起身走到他身旁,低声问道:“伤势如何?”
野利庆苦笑了一下,声音沙哑:“勉强保住了性命。”
他说完,将背后儿子的尸体轻轻取下。那小小的身躯软软地搭在他手中,全身骨骼已在韦一江的重击下尽数粉碎。野利庆将儿子冰冷的身体贴在脸上,喃喃道:“是你救了阿父一命……”话音未落,泪水便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混着脸上的血污,竟如两行血泪一般。
许久之后,空旷的草原上传来两个男子悲痛的哭声。那哭声中的凄凉与愤恨,令人闻之心碎。就连路过的胡狼听到这哭声,都不自觉地哆嗦着绕开了。
天明之后,李明诚与野利庆上马继续前行。他们漫无目的地走到一处山丘时,野利庆下马,徒手刨开一个土坑,将儿子的尸体轻轻放入其中。又默默地将土推回原处,随后在坟前重重磕了四个头。
野利庆站起身,看向李明诚,低声问道:“明诚,你有何打算?”
李明诚咬牙切齿,眼中燃起熊熊怒火:“自然是苦练武艺,去寻那人报仇!”
野利庆苦笑着点点头:“我身受重伤,经脉已然移位,今生再难将内功修至大成,恐怕帮不上你的忙了。既然般若弥怛尊者曾言大唐繁华,或许那里有医治我的办法。我打算前往关内寻医,若能恢复,便来助你;若不能,我野利家的仇,便拜托你了。”说罢,他郑重地向李明诚行了一礼。
李明诚连忙将他扶住,沉声道:“你我兄弟情深,何须多言?况且你的仇便是我的仇。只是你如今伤重,独自一人如何走得?不如我先陪你去往关内,如何?”
野利庆摇摇头,语气坚定:“如今我家破人亡,又重伤难愈,只会拖累你。你最紧要的便是练好武艺,为我两家报仇雪恨。将精力浪费在我身上,实在不值。”
李明诚几度劝说,野利庆却执意不肯,最后甚至以自尽相逼。李明诚无奈,只得含泪应下。
随后,二人辨明方向,一路寻到他们藏书的山洞。所幸当初他们怕族中知晓二人私下练武,便将所获书册尽数藏在此处,每日练功时才来取用,因此书册并未失落。
取了书册后,野利庆一路向南而去,只留下李明诚一人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泪水无声滑落。
“自此之后,我便再无你义父的消息,直至你的出现,才让我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可惜,他终究未能重归故土,将身葬在了关内……”说到这里,李明诚闭上了双眼,任由眼角流出两行清泪。
“那后来前辈报仇了么?”王璟若听到这里,沉声问道。他与刘庆相伴十余年,只知他时常沉默寡言,却未曾想到,那张平静的面孔下竟藏着如此深重的伤痛。难怪当时萧一轩带人在赵家庄中屠杀时,刘庆明知对方人多势众,仍毅然冲了出去。或许在那一刻,他是恍惚中看到了自己死难的妻儿与族人,想到了那大火中的一夜。也许他逃了半生,却未能手刃仇敌,心中的愧疚在那一刻爆发,这才让他明知必死,仍要向契丹人复仇。
“报仇自然是报了,却未曾全报。”李明诚缓缓说道,“数年之后,我内功大成,曾入关内见识中原武林,大小数十战未尝一败,自觉已达江湖一流高手之境。于是,我悄然返回塞北,寻到了米擒一族。”
“其时,米擒一族已一统周围部落,成为草原上的一股庞大势力。但那又如何?我凭着一身武艺,趁夜摸到主帐之中,杀了米擒山一家,独将米擒雄擒到一座荒山上。你可知道他结果如何?”李明诚看向王璟若,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