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理朵在嫁与耶律阿保之后,极力辅佐这位契丹英雄,随着她这些年因王璟若而学习的诸多汉学知识不断运用,也让她在迭剌部中受到众人爱戴。尤其是其善于招揽汉人谋士,很快便在耶律阿保身边聚集了一批智囊,形成了迭剌部一家独大的局面。而在随后发生的诸弟之乱和被困汉城之事中,月理朵更是为耶律阿保出谋划策,最终一举灭了七族首领,助其建立契丹国,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而耶律阿保也对这位皇后十分敬重,在自己称帝之后,便将月理朵封为“应天大明地皇后”。
当王璟若听到这个消息后,顿时愣在当场,他在前往幽州之时便从各处搜集耶律阿保的讯息,以做不时之需,但毕竟龙化州离关中距离不近,往来客商对契丹国中秘事了解并不详细。而对身处于耶律阿保背后的月理朵更是从未提及。思及此处,他不由得暗中头疼,却不曾想,自己在幽州城外一场大战,无意之间竟然重伤了月理朵的丈夫,他日若再相见,不知该如何面对。
但王璟若很快回过神来,当初幽州之战乃是两国相争,不说自己并不知道耶律阿保与月理朵的关系,便是知道了也断不会手下留情,毕竟留下耶律阿保这等枭雄,对于后唐乃至整个关中百姓都是后患无穷。
“两国相争,各为其主,此事虽在意料之外,却也无可奈何。”王璟若直视阿古直双眼,声音低沉而坚定,“故此大哥当更为月家谋划出路,以免日后变故突生,令月理朵陷入两难之境。”
见阿古直稍有意动,王璟若连忙趁热打铁道:“我后唐根基是在关内,此番北征只为复仇,即便扫平草原各部,亦不会出关占据北疆之地。一旦我军凯旋,草原之上必将再度恢复到各部争锋的的局面。”他顿了顿,声音更加诚恳,“小弟在此承诺,此战所获人口牛马,除汉民及自愿随军入关者外,其余尽归月氏一族。牛马除军需外,也悉数交由云内处置。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如此厚利令阿古直不得不慎重考虑起来。月氏一族先祖本为回鹘人,只不过多年来与契丹迭剌部通婚,这才勉强算得上契丹的一部分支。直至耶律阿保登基为帝,这才因月理朵的缘故将月氏一族归到乙室部,算是正式进入了契丹权利中心,而原来的云内掌权者萧庆便是乙室部中的另一个分支。
乙室部如今占据的便是云内附近草原,控制着契丹一族南北商路。而耶律阿保所在的迭剌部则占据着潢水北岸水草丰美之处,此地又是战略要冲。两部自盛唐时起便与关中往来甚密,因此在契丹八部之中最为兴旺。耶律阿保称帝之后,两部族人地位更是水涨船高,占据了契丹国中多处重要职位。可月氏一族做为乙室部新的分支,虽有月理朵相助,但始终话语权有限,若是能够借此次王璟若征伐草原之事,寻机扩张,将来未必不能入主乙室部,使得月氏一族重现当年回鹘先祖之荣光。
想到这里,阿古直终于下定决心,抬头看向王璟若,双目之中精芒暴闪,说道:“好!我月氏一族就陪你赌这一局!稍后我命胡都古带一千轻骑跟随你大军前往草原深处。他是草原中的活地图,又通晓各族语言,有他在你身边,定当无往不利,到时你我联系也更为方便。”
王璟若不曾想到阿古直竟然下了这般血本,要知道云内城本就人马不多,此时肯拔出一千来跟随他,无异于彻底站到了草原各族的对立面,一旦大事不成,只怕月氏一族在草原中将成为众矢之的,再无容身之所。
可这种情况却是王璟若希望看到的,毕竟他虽然出兵时信心满满,但若能有月氏一族做为坚实后盾,则自己行事定然方便许多。于是笑道:“阿古直大哥决断分明,小弟佩服,那你我二人就此约定如何?”
阿古直也不多说,提起一旁的酒壶倒了满满两碗,抽出怀中短刀,在左手心处轻轻一划,随后将手伸到酒碗上方用力一攥,一串血珠便滚落到两只酒碗中。
王璟若见状也不犹豫,右手并指为剑,同样轻轻扫过左手手心,也将一串血珠滴入两只酒碗之中。随后二人各执一碗,一口饮尽,相视大笑。
盟誓过后,阿古直将带来的一千轻骑留下,命胡都古好生约束,自己则和敌鲁飞身上马,返回云内城中。
当夜,大军在草原中扎下营帐,王璟若命各营分出些帐篷给了胡都古所领轻骑,虽然唐军将士心中不愿,但也不敢违抗王璟若军令,只得分了几十顶小些帐篷过去,总算不至于让那些契丹骑兵露宿荒野。
安顿罢军中事务,王璟若将众将召来帐中议事,当众将落座后,便见胡都古一脸拘谨地望着地面,粗糙的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自己身上的旧皮袄,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王璟若见状笑道:“胡都古大哥,还请落座。”
胡都古连忙摆手,堆起一脸笑容,说道:“大人们坐着,小人如何敢坐,就侍立一旁便可。”说罢恭恭敬敬地站到了众将下首。
王璟若起身将他拉到杜厚朴身边,按到地毡上坐下,对众人说道:“此人乃是本官在云内时的至交好友。虽然我知军中将士因幽州之事对契丹人甚为不喜,但如今本官与阿古直歃血为盟,这些契丹兄弟便与我等一家,还望诸位莫要冷落了他们。须知在这草原之中,还需仰仗他们的本事。”
众将闻言轰然应诺,随后看向胡都古的目光也缓和了许多。
随后王璟若坐回上首,对胡都古说道:“胡都古大哥,你熟悉草原各处,依你之见,我军该先往何处?”
胡都古连忙起身道:“大人还请直呼小人姓名,否则小人只怕心中难安。”见王璟若微笑点头,他才又开口道:“云内西北处便是丰州,正是乙室部聚集之处。若依小人来看,若大人可领军取了丰州,则在草原中便有了立足之处。借由此地,可北攻鞑靼、蒙兀,亦可东进室韦、奚族,直逼潢河北岸。”
王璟若略一沉思,便拍手道:“好,便依胡都古所言,先去丰州,再作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