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托克塔什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每一次开合都带出一股股暗红的血沫,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师尊…这…就是您…想要的…结果吗…”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微弱却异常清晰地传入细封戈的耳中。那声音里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失望、痛苦、不解,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悯。
细封戈浑身剧震,沾满鲜血的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殷红的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雪地上绽开一朵朵妖艳的红梅。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跪在自己面前,恳求拜师的少年。那时的托克塔什,眼中满是崇敬与期待,与此刻的绝望与决绝形成鲜明对比。
就在这师徒对峙、时间仿佛凝固的瞬间,一道白影如鬼魅般掠过战场。秦如海一直在冷眼旁观,他敏锐地注意到托克塔什的反抗已经动摇了细封戈的决心,更察觉到残余弟子们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这对他掌控局面极为不利。
“小心!”
一声凄厉的警告划破夜空,却为时已晚。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秦如海的双拳如同两柄铁锤,狠狠砸在托克塔什的太阳穴上。紧接着是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如同冬日里冰面破裂的脆响,在寂静的战场上格外刺耳。
托克塔什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七窍中同时溢出鲜血。他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赤红双目中的光芒缓缓熄灭,带着无尽的痛苦与不甘,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暗。那具曾经充满活力的身躯缓缓倒下,溅起的血花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如同雪地上绽放的彼岸花。
“托克塔什!”
细封戈看着徒弟在自己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感受着手上的温热鲜血,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猛地冲上心头。愤怒、悲痛、悔恨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作一片麻木的空白。他怔怔地看着倒地的徒弟,溅起的血花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
“山主…” 细封戈的声音嘶哑,看向秦如海的眼神深处,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寒意。
秦如海却恍若未觉,他志得意满地看向费听雄飞的方向,厉声喝道:“细封长老,费听雄飞负隅顽抗,速速与我将其拿下!其余人等,降者不杀!”
最后的绞杀,开始了。费听雄飞和残余的弟子们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孤舟,随时可能被滔天巨浪吞噬。
“三长老!我们护着您冲出去!”
一名浑身是血的年轻弟子嘶吼着,双拳疯狂挥舞,逼退一名拜火教徒。他的肋下又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却浑然不觉。
“冲?往哪里冲?”
费听雄飞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稳定。他的左肩被利刃划开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已经浸透了半边衣襟;右臂上还有一道被火焰劲气灼伤的焦痕,皮肉翻卷,散发着焦臭味。他的脸色因失血过多而苍白如纸,呼吸粗重如风箱,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
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缓缓扫过身边一张张年轻的面孔——疲惫、染血,却依然不屈。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身旁浴血奋战的费听拓山身上。
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心神。山主坠崖,生死未卜;情同手足的李明义惨遭暗算,命丧当场;朝夕相处的弟子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雪狼派数十年的基业,就这样毁于一旦。滔天的恨意和怒火在他胸中燃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但作为最后的支柱,他不能倒下,更不能崩溃。
费听雄飞深吸一口气,混杂着血腥和硝烟的冰冷空气灌入肺腑,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他的目光如电,瞬间判断出战场形势。通往山下唯一的生路,便是后山西侧那条狭窄险要的关隘——“鹰愁涧”。那里乱石嶙峋,仅容两三人并行,是绝佳的阻击之地。
“听我号令!”
费听雄飞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瞬间压过了周围的喊杀声。
“拓山!带还能动的兄弟,立刻退往鹰愁涧!不要回头,一直冲下山去,去寻王璟若,让他为我等报仇!”
“伯父!”
费听拓山猛地抬头,原本俊秀的脸上此刻布满血污和泪水,眼中满是恐惧和不舍。
“我不走!我要和您一起…”
“闭嘴!”
费听雄飞厉声打断,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记住!你们是雪狼山的火种!更是山主唯一的希望!活下去!替山主!替大长老!替所有死去的兄弟报仇!这是命令!”
最后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费听拓山的心上。他浑身剧震,看着伯父染血却如山岳般的身影,看着周围同门浴血奋战、不断倒下的惨烈景象,一股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悲愤瞬间压倒了恐惧。他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重重地点头,眼中爆发出野狼般的凶狠光芒:
“是!伯父!”
“好!”
费听雄飞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化为无尽的决然。他猛地踏前一步,双掌上布满老茧,兀自滴着粘稠的鲜血。一股惨烈、悲壮、仿佛要与天地同归于尽的恐怖气势,如同无形的风暴,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雪狼派弟子!”
他声如洪钟,目光扫过身边所有还能站立的弟子,
“速退!”
“三长老,我等一同断后!”
残存的二十余名弟子,包括几名重伤者,同时爆发出震天的怒吼。这些人有李明义的弟子,亦有费听雄飞的弟子,他们明知必死,却无一人退缩。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紧紧跟随在费听雄飞身后,如同扑向燎原烈火的飞蛾。
“拦住他们!一个都别放走!”
秦如海在远处厉声喝道。细封戈眼中早已被冰冷的杀意彻底取代,事到如今,他早已再无回头之理。只见其发出一声尖啸,身形如同鬼魅般率先扑出,凝聚着劲力的鹰爪划出一道凄厉的寒光,直取费听雄飞咽喉。数名拜火教高手和秦如海的心腹党羽也同时从两侧包抄而上。
“冲!”
费听雄飞对身后费听拓山发出最后的怒吼。与此同时,他面对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敌人,不退反进,一双铁掌,化作了开山裂石的凶器。
只听其一声狂吼,如同受伤的远古凶兽,双臂肌肉虬结贲张,将毕生功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双掌之上。掌风呼啸,不再是精妙的招式,而是最简单、最狂暴、最原始的横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