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铜钱、鸡蛋,在罐头瓶里静静立着,像三枚坐标,标记着谭晓晓从生死边缘到被人信赖的轨迹。然而王家沟村民远道而来的身影,让她骤然清醒:名声传得太快了。
当那位佝偻的老太太被搀到食堂后门时,谭晓晓第一时间查看了空间仓库。止咳化痰的草药库存仅剩三成,而下一批收获还需五天。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目光扫过时间流速调节处时,看到一行新的提示:
【空间能量状态:78%】
【长时间维持1:10流速将加速能量消耗】
【建议:补充有机物或稀有元素可恢复能量】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紧。过去一周,为了快速培育试验田里做样子的草药苗,她一直开着1:10的时间流速。现在看来,这个金手指并非无限续航。
**傍晚试验田的深度谈话**
暮色中,谭晓晓蹲在试验田边,正为草药的供需差距发愁。陆霆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今天穿了便装,手里除了水壶,还多了个文件袋。
“王家沟的人走了二十多里路?”他问。
谭晓晓接过温蜂蜜水喝了两口,紧绷的神经稍松:“刘大夫看过了,是慢支急性发作。我给了些草药辅助,但是……”她犹豫一瞬,指向试验田里刚抽新叶的树苗,“我储备的草药有限,这些苗至少还得一个月才能用。后山能采的不多,季节也不对。”
陆霆骁在她旁边的田埂坐下,打开文件袋,取出的却不是规划书,而是一份手绘的地图。地图上标注着七二农场及周边地形,其中几个区域被红笔圈出。
“这是我让侦察排的战士这两天摸的情况。”他将地图铺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后山这一片,”他指着西北方向被圈出的区域,“有野生金银花、柴胡、黄芩,但分布稀疏,不成规模。东边沟谷里有少量薄荷和车前草。”
谭晓晓仔细看着地图,心头震动——他竟为她做了这样细致的调查。
“你之前说草药是后山采的,”陆霆骁抬眼看她,“这个说法短期可以,但如果需要长期、大量供应,就不成立了。一来采摘量有限,二来季节性太强,三来……”他顿了顿,“有心人只要去后山转一圈,就会发现根本没那么多药草可采。”
这正是谭晓晓最深的担忧。空间的秘密必须守住,但草药来源必须合理。
“所以,”陆霆骁从文件袋里取出第二份文件——正是之前那份《七二农场卫生所草药种植试验项目初步规划》,但这次上面多了许多详细的批注和修改,“我们需要把这件事做得更扎实、更科学。”
谭晓晓接过文件,翻开内页,发现几乎每一页都有陆霆骁刚劲的钢笔字批注:
在“种植品种”一栏旁,他写道:“以本地确有分布的品种为主,辅以3-5种‘引进试种’品种,后者可解释为通过特殊育种方法获得。”
在“预期产量”旁:“第一年产量不宜过高,应设定为常规产量的120%-150%,之后每年‘逐步提升’,体现技术改良过程。”
在“药效说明”旁:“强调‘科学炮制’‘合理配伍’‘精准用量’对提升药效的作用,而非品种本身特殊。”
最让谭晓晓惊讶的是最后附加的一页,标题是《空间合理化利用建议(仅供宿主参考)》。她猛地抬头看向陆霆骁,后者神色平静:
“我不问你那个‘特殊能力’的具体情况,但我看得出来,你有办法让植物长得更快、更好。这份建议是基于我观察和推理得出的,你看是否可行。”
谭晓晓翻看着那份详尽的建议,手指微颤——分层种植、种子处理、药效分级乃至能量补充,每一环都精准地切中了她隐秘的担忧与空间的局限。
“你怎么想到这些的?”她喉咙发紧。
陆霆骁点燃烟,道出了核心:“你的能力是‘奇兵’,但需有稳固的‘后勤体系’支撑,才能持久。”他告知考察组十天后便到,要求她立即准备:分区试验田、详实记录、并准备一场能说服人的“技术讲解”。
“我可以做到。”谭晓晓应下,心中已开始调整空间计划。
“还有,”他补充,“每周三、六晚,我会安排两名战士来帮忙。明为‘军民共建’,实为添些人手与‘人气’,保你安全。”这是不动声色的保护。
临别前,他提及药膏检测结果——效果惊人,已被他暂时压下。“考察前,‘改良’一下配方,”他提醒,“做出几个效果不一的批次,让数据看起来像仍在摸索阶段。”
谭晓晓心领神会。他不仅看穿了她的秘密,更在为她铺设一条能走得长远且安全的道路。
谭晓晓恍然大悟。这是让她主动制造“不完美”,以掩盖过分的“完美”。
“我明白了。”
陆霆骁最后看她一眼:“谭晓晓,记住:特殊能力是刀刃,但握刀的手必须稳,刀鞘必须牢。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打造最牢固的刀鞘。”
说完,他大步离开,身影很快融入农场的夜色中。
谭晓晓独自站在试验田边许久,直到最后一丝天光消失。她进入空间,看着能量显示从78%微微跳动到77%——又消耗了一点。
她按照陆霆骁的建议,开始重新规划:
空间药田调整种植结构,减少品种,增加用量大的核心品种的种植面积。时间流速暂时调回1:1,只在育种关键期开启加速。
仓库里的种子,她挑选了几种这个时代已经存在但品质较差的品种——本地矮秆高粱、普通金银花、常见薄荷,准备在试验田播种时混合使用。
她还专门开辟了一个“记录区”,用意念将空间内每种植物的生长数据记录下来,再转化为符合这个时代认知的文字描述。
做完这些,她回到宿舍,在煤油灯下翻开陆霆骁给的文件。那些批注密密麻麻,却条理清晰,几乎为她铺好了未来半年的路。
窗外的秋虫鸣叫声声,远处农场大喇叭正在播放晚间新闻。这个1974年的秋夜,谭晓晓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要走的路——不是单打独斗地依赖空间,而是建立一个真实的、可持续的体系。
而那个总是出现在关键时刻的男人,用他特有的方式告诉她:我不仅知道你有秘密,我还在帮你守护它,并让它在这个时代安全地生根发芽。
她提笔,在新的笔记本上写下:“1972年9月15日,试验田扩区完成,划分品种试验区3垄,肥料试验区2垄……”
字迹工整,记录详尽。
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有人为她点亮了灯,指明了路,甚至还为她预备了同行者。
夜色渐深,但谭晓晓心中的光,却比任何时候都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