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龙渊基地在零下二十五度的酷寒中苏醒。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细密的冰晶,挂在胡须和眉毛上。每一口呼吸都像在吞刀子,每一次室外活动都伴随着热量快速流失的危险。
叶琳娜站在围墙上,裹着厚重的、内衬虫壳隔热层的新制防寒服,呼出的白雾在她苍白的脸前翻涌。背部的伤口经过苏婉清的处理,依旧隐隐作痛,但这痛感反而让她保持着清醒。她一夜未眠,不是不困,而是不敢睡。脑海中那冰冷的绿光点和林大拿传来的模糊预警,如同悬在头顶的冰锥。
围墙外,视野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死寂的银白。连丧尸都似乎被这极端低温逼得躲藏了起来。但叶琳娜知道,真正的威胁,可能比丧尸更善于在严寒中潜行。
“叶教官,您还是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盯着。”一名值守的队员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忍不住劝道。他们都知道叶琳娜受伤了。
叶琳娜摇摇头,目光投向东南方向的天空,那里灰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没事。昨晚有什么异常吗?”
“除了冷,没别的。连只老鼠都没看见。”队员回答,“就是新来的那些人……有点闹腾。”
叶琳娜眉头微蹙。救回来的二十多名幸存者被暂时安置在仓库隔出来的区域。这些人在绝境中被救,感激是真,但骤然进入一个相对有秩序的环境,难免会有人不安分,或者带着旧日的习气。
“知道了。保持警惕,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报告。”
她转身走下围墙,脚步因为寒冷和伤势而略显僵硬。先去了医疗站。
医疗站内炉火稍旺,但也仅仅是让室温维持在零度以上。苏婉清正带着叶小雨和几个助手,忙着照顾伤员。昨天救回的重伤员情况稳定了下来,但依旧虚弱。新来的幸存者中也有几个冻伤严重的,需要持续治疗。
看到叶琳娜进来,苏婉清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递过来一杯温热(仅仅是相对而言)的营养液。“脸色这么差,伤口疼得厉害?”
“还好。”叶琳娜接过,抿了一小口,温热感顺着喉咙流下,稍微驱散了一些寒意。“他们怎么样?”她示意那些新来的幸存者。
苏婉清轻轻叹了口气:“身体上的伤可以治,心里的……需要时间。有几个孩子夜里做噩梦,哭闹。还有两个男人,一直打听咱们的武器库和物资储备,被铁柱训了一顿,老实了些,但眼神不太对。”她压低声音,“我让小雨多留意着点。”
叶琳娜点头。信任需要建立,尤其是在末世。她对这些人有救助的责任,也有监管的义务。“看紧点,但也别区别对待太过明显,先观察。有问题的,单独处理。”
离开医疗站,叶琳娜来到仓库区。这里温度更低,幸存者们挤在用布料和草垫隔开的小空间里,靠着分配到的少量炭火取暖。看到叶琳娜进来,大部分人眼中露出感激和敬畏,但也有几道目光躲闪或带着审视。
一个五十多岁、看起来像是这群人里原先头领的男人凑了上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叶首领,您来了。这地方真好,暖和,有吃的……就是,就是大伙儿闲着也是闲着,有没有什么活计能让我们干干?也好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叶琳娜看着他闪烁的眼神,平静地说:“基地有规矩,按劳分配。你们刚来,先养好身体,适应环境。具体工作,铁柱队长会统一安排。记住,龙渊不养闲人,但也绝不亏待付出劳动的人。”
男人讪讪地点头退下。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争吵声。叶琳娜走出去,只见负责今日物资分发的后勤老周,正和一个新来的、身材壮实的年轻男人对峙。年轻男人手里攥着一块明显多出来的压缩饼干,梗着脖子:“凭什么他们(指指旁边几个龙渊的战士)能多领?老子也饿!也得干活!”
老周气得脸通红:“那是完成夜间巡逻任务的额外补给!是规定!你的份额已经发给你了!”
“规定?谁知道你们怎么规定的?我看就是欺负我们新来的!”年轻男人不依不饶,他旁边还有两个同样新来的男人跟着起哄。
周围渐渐围拢了一些人,有龙渊的老队员皱眉不语,也有新来的幸存者观望。
铁柱闻声赶来,正要发作,叶琳娜抬手拦住了他。
她走到那年轻男人面前,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冷冽的褐色眼眸平静地看着他。男人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但依旧强撑着瞪回来。
“你叫什么名字?”叶琳娜开口。
“……王猛。”
“王猛,”叶琳娜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开,“龙渊的每一份物资,都是兄弟们用命换来的。这里的规矩,是用鲜血和牺牲写成的。夜间巡逻,要在零下三十度的寒风里站岗,要提防丧尸、变异体,还有未知的威胁。他们多领的这一口,是拿命换的暖意,是应得的报酬。”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所有新来的幸存者:“你们被救,是因为龙渊还有余力,还愿意相信人性。但这不意味着你们可以质疑用性命扞卫这里的规则。想要更多?可以。用功劳来换,用汗水来换,用忠诚来换。觉得不公平,可以离开,大门敞开。但留下来,就要守龙渊的规矩。”
她看向王猛:“你的份额,是按标准给的,足够维持基本热量。现在,把多拿的还回去,向周师傅道歉。或者,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王猛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着叶琳娜毫无波动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龙渊队员不善的目光,以及那些新同伴中有人微微摇头,最终,他泄了气般,把压缩饼干塞回老周手里,含糊地说了声“对不起”,低头钻回了人群。
一场小小的风波平息。叶琳娜没有过多追究,她知道高压需要适度的释放口。但她刚才的话,已经清晰地划定了红线。
“铁柱,安排一下,从明天开始,身体条件允许的新成员,分批参加基础的劳动和训练。让他们尽快融入,也消耗一下多余的精力。”她低声吩咐。
“明白。”铁柱点头,看着叶琳娜的目光多了几分敬佩。处理这种事,她似乎越来越有林大拿那种刚柔并济的影子了。
处理完内部事务,叶琳娜来到指挥室。老陈和赵德明正在里面,对着监测设备和那枚黑色晶体一筹莫展。
“按照你的命令,主动激发实验停止了。”老陈汇报,“但我们被动监测到,晶体自身偶尔会有极其微弱的能量涟漪,像是……在回应什么遥远的呼唤。而且,东南方向那几个高速信号,昨天后半夜完全消失了,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消失了?是隐藏起来了,还是改变了目标?叶琳娜心中不安反而更甚。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可怕。
“保持最高级别被动监测。另外,”她看向赵德明,“能量护盾的研发,有进展吗?”
赵德明苦笑摇头:“原理大致推演出来了,但关键的高纯度能量转换器和稳定场发生器,我们手头的材料和技术……差得太远。除非能找到旧世界完好的高端实验室或者军事仓库。”
这几乎是奢望。叶琳娜沉默。龙渊的科技树,还是太薄弱了。
就在这时,一名通讯兵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刚刚译出的电文纸条,脸色古怪:“报告!我们收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短波信号,不是语言,是一串重复的、有规律的能量频率编码,夹杂着一些……类似旧世界电器故障时的噪音?”
老陈接过纸条一看,眉头紧锁:“这编码……没见过。但能量频率特征……怎么有点熟悉?”他猛地看向那枚黑色晶体。
叶琳娜也想到了什么,心脏一跳。难道……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又一名队员冲了进来,是负责了望的哨兵,声音带着惊惶:
“叶教官!东南方向!天空!有东西在反光!不止一个!速度很快,正朝我们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