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无力地洒在95号大院青灰色的砖瓦上。
虽然昨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警察上门”,但生活还得继续。大院里的住户们依旧按部就班地起床、洗漱、倒尿盆,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劳作。只是大家看向中院贾家方向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探究和避讳。
贾家屋里。
贾东旭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两眼发直地坐在炕沿上。他这一宿几乎没合眼,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是许大茂满脸是血向他索命的画面,或者是警察拿着手铐朝他走来的场景。
“东旭,别愣着了,赶紧洗把脸去上班吧。”
秦淮如一边给棒梗穿衣服,一边低声催促道。她的脸色也很难看,但为了这个家,她必须强撑着。
“我不去……我不敢去……”贾东旭声音嘶哑,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我就觉得大家都看着我,都知道是我干的……”
“你胡说什么呢!”秦淮如低喝一声,看了一眼正在吃窝头的棒梗,压低声音道,“只要咱们咬死不认,谁能把你怎么样?你要是不去上班,那就更是心里有鬼!再说了,你不挣钱,全家喝西北风啊?”
在秦淮如的软硬兼施下,贾东旭只能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机械地起身,拿起脸盆准备出门去打水。
他推开门,一阵冷风吹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下意识地,他紧了紧领口。
然而,就在他低头的那一瞬间,他的目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烫了一下,整个人猛地僵住了。
只见在他家门口的窗台上,也就是他每天出门第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静静地躺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颗纽扣。
一颗黑色的、圆形的、有些磨损的胶木纽扣。
这颗纽扣,跟他那件旧棉袄上掉落的那颗,简直一模一样!甚至连扣眼边缘那点细微的磕碰痕迹都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啊——!”
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卡在贾东旭的喉咙里,变成了仿佛破风箱一般的急促喘息。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贾东旭的瞳孔剧烈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
那颗扣子,明明已经在案发现场掉了!昨天警察还说发现了一颗被烧了一半的扣子!而且秦淮如为了圆谎,还要让棒梗承认是他烧的。
可现在,为什么会有一颗完好无损的、一模一样的扣子出现在自家窗台上?
这是谁放的?
是警察?不可能,警察要抓人直接就抓了。
是许大茂?他还在医院躺着呢!
难道是……鬼?!
是许大茂的魂魄回来找他了?!
“东旭,怎么了?”屋里的秦淮如听到动静,疑惑地探出头来。
贾东旭像是被烫着了一样,手忙脚乱地一把抓起那颗扣子,死死攥在手心里,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布满了额头。
“没……没事……”
他不敢让秦淮如看见。如果连秦淮如也慌了,那他就真的完了。
他做贼心虚地四处张望,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只麻雀在电线上叽叽喳喳,仿佛在嘲笑他的恐惧。
在那一瞬间,贾东旭感觉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恶意。仿佛有一双眼睛,正躲在暗处,死死地盯着他,欣赏着他的恐惧和绝望。
而在不远处的穿堂屋里,林渊正透过窗帘的缝隙,一边喝着热牛奶,一边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这就受不了了?心理素质太差。”林渊轻笑一声。
那颗扣子,自然是他放的。
在这个物资匮乏、工业产品标准化程度还不高的年代,想要找到一颗完全一样的旧扣子并不容易。但他有随身仓库,那是连接着2025年的巨大宝库。他在仓库的杂物区里翻找了许久,才在一件做旧风格的道具服上找到了这颗几乎能以假乱真的扣子。
对于贾东旭这种心里有鬼的人来说,这颗扣子就是催命符,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
红星轧钢厂。
今天的轧钢厂,气氛格外不同。
一方面,是因为昨天的大广播通报,让易中海和贾东旭这对师徒成了全厂的笑柄和反面教材;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一个人的回归——何大清。
一食堂后厨。
何大清换上了一身洁白的厨师服,戴着高高的厨师帽,腰杆笔挺地站在灶台前。虽然离开了七年,但这后厨的一砖一瓦、一锅一勺,他依然熟悉得像是自家的热炕头。
“大家都听好了!”
何大清手里拿着把大勺,在铁锅边上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响,瞬间镇住了全场。
“我何大清回来了!从今天起,一食堂的规矩得改改了!”
“以前怎么样我不管,但从今往后,谁要是敢在菜里动手脚、偷工减料,或者是给工人同志颠勺,别怪我不讲情面!老子手里的勺子可不认人!”
何大清的声音洪亮,透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些帮厨、切墩的,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就连平日里有些刺儿头的刘岚,此刻也是老老实实地在那儿择菜。
毕竟人的名,树的影。何大清当年在轧钢厂那是出了名的手艺好、脾气暴,连厂长都敬他三分。
“柱子!过来!”何大清喊了一声。
何雨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爹,您吩咐。”
“今天中午的小灶,我亲自掌勺。大锅菜那边,你负责。记住了,白菜要炒出肉味儿来,那才叫本事!别整天就只会放酱油瞎炖!还有,土豆丝给我切细点,别跟木棍似的!”
“得嘞!您就瞧好吧!”何雨柱有了亲爹在旁边坐镇,那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干活那是格外卖力。
到了中午饭点。
工人们陆陆续续涌进了食堂。
“哎?今儿这菜味儿不对啊?”
一个刚打完饭的工人吸了吸鼻子,一脸的惊讶。
“咋了?馊了?”旁边的工友问。
“不是!是香!太特么香了!”那工人夹起一筷子白菜送进嘴里,嚼了两下,眼睛瞬间亮了,“卧槽!这白菜……这白菜绝了!脆嫩爽口,咸鲜适中,还带着股子若有若无的肉香!这特么是白菜?”
“真的假的?”
其他工人也纷纷动筷子,紧接着,赞叹声此起彼伏。
“好吃!真好吃!比傻柱平时做得强多了!” “这土豆丝,酸辣开胃,绝了!” “听说了吗?何大清回来了!以前的大师傅!那是谭家菜的传人!今儿这菜肯定是他指点的!”
“怪不得呢!何师傅一回来,咱们算是这有口福了!”
一时间,一食堂里人声鼎沸,排队的队伍都比往常长了一倍。工人们吃得满嘴流油,一个个对何大清竖起了大拇指。
而在小灶包间里。
李怀德陪着几位重要的兄弟单位领导正在用餐。
桌上摆着几道精致的菜肴:黄焖鱼翅(虽然食材有限,用的是粉丝代替,但汤头是真功夫)、罗汉大虾、清汤燕菜(萝卜丝做的),还有一道看似普通却最考验功力的开水白菜。
一位领导尝了一口汤,顿时闭上了眼睛,一脸的陶醉。
“李主任,你们厂这大师傅,水平高啊!这汤,清如水,鲜如鸡,绝非凡品!就是在丰泽园,也不过如此了!”
李怀德脸上笑开了花,那是倍儿有面子。
“那是!这是我们特意请回来的谭家菜传人何大清师傅做的!各位领导要是喜欢,以后常来!”
这一顿饭,不仅让工人们吃美了,更让李怀德在同僚面前露了大脸。何大清这“第一炮”,算是打响了!
……
相比于食堂的热闹和喜庆,一车间的气氛却显得格外压抑。
易中海拿着扫帚,正在车间的过道里清扫铁屑。他脸上贴着纱布,弓着腰,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每当有工人从他身边经过,都会投来异样的目光,有鄙夷,有嘲讽,还有躲闪。以前那些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喊一声“易师傅”的人,现在都像是躲瘟神一样躲着他。
这种从云端跌落泥潭的落差感,让易中海的心里充满了怨毒。
而贾东旭,日子更不好过。
他站在机床前,手里拿着工件,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脑子里一会儿是那个带血的扣子,一会儿是许大茂狰狞的脸。
“贾东旭!你干什么呢?!”
车间主任的一声怒吼,把贾东旭吓得手一哆嗦,手里的工件直接掉进了正在运转的机器里。
“咔嚓!崩!”
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响起,机器冒出一股黑烟,停转了。
“你……你……”车间主任气得脸都绿了,指着贾东旭的手指都在发抖,“这可是进口的刀头!你特么不想干了是吧?!”
贾东旭吓得脸无人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主任……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就是魂不守舍!心里有鬼!”车间主任怒骂道,“昨天的检讨写完了吗?奖金扣光了还不长记性?这次损坏公物,照价赔偿!从你工资里扣!扣不完就一直扣!”
又是赔偿!又是扣钱!
贾东旭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本来就没钱了,现在又要赔机器,这简直是要把他往绝路上逼啊!
周围的工友们围了过来,指指点点。
“这贾东旭怎么回事?以前虽然技术潮,也不至于这样啊?” “我看是心虚吧?听说许大茂被打那事儿……” “嘘!小声点!警察还在查呢!”
这些细碎的议论声钻进贾东旭的耳朵里,就像是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心脏。他抱着头,蜷缩在地上,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易中海远远地看着这一幕,想要过去帮忙说情,但脚刚迈出去一步,又缩了回来。
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要是再因为贾东旭得罪了车间主任,他这三天的停职反省搞不好就要变成开除公职了。
“东旭啊……你自求多福吧。”易中海叹了口气,转过身,继续默默地扫地,背影显得格外凄凉。
……
下午,林渊没有在西跨院监工,而是骑着车去了趟琉璃厂。
他跟荣宝斋的一位老师傅约好了,要去鉴定几幅从大院收来的字画(其实是从现代带过去的,想看看在这个年代的估值和认可度,顺便以画会友)。
刚到琉璃厂,就看到了一个熟人——许大茂的爹,许富贵。
许富贵正蹲在一个卖旧书的地摊前,跟摊主讨价还价,手里还拿着几本线装书。
“许叔?您这是?”林渊有些意外。儿子还在医院躺着呢,这当爹的怎么还有闲心逛地摊?
许富贵抬头一看是林渊,连忙站起来,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是小林啊。嗨,我这不是寻思着给大茂找几本解闷的书嘛。他在医院躺着也无聊。”
其实许富贵心里苦啊。他是来这就想看看能不能淘换点便宜的老物件,回头倒手卖了给儿子凑医药费。虽然易中海赔了两千块,但那钱是给何雨柱的,跟他们许家没关系。许大茂这次伤得重,医药费也不少,家里虽然有点底子,但也禁不住这么折腾。
林渊看破不说破,递给许富贵一根烟:“许叔,大茂现在怎么样了?想起点什么没?”
一听这话,许富贵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想起来个屁!那孩子被打傻了似的,除了知道疼,啥也记不住!不过……”
许富贵压低声音,凑到林渊耳边:“我昨儿个去派出所打听了,陈队长说现场发现了个扣子。我又回去翻了翻贾东旭平时穿的那几件衣服(趁着大家不注意在院里晾衣绳上看的),嘿!你猜怎么着?他那件破棉袄领口,刚好少个扣子!”
“虽然那秦淮如说是棒梗烧的,但我呸!哪有那么巧的事儿?我敢拿脑袋担保,就是贾东旭那孙子干的!”
许富贵咬牙切齿:“我现在就是没证据!要是有证据,我非得弄死他不可!”
林渊点了点头,深表同情:“是啊,这事儿确实蹊跷。不过许叔,您也别急。俗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人啊,只要干了亏心事,早晚会露出马脚的。您看那贾东旭现在的状态,像不像是个正常人?”
许富贵一愣,随即眼睛一亮:“对啊!那小子今天早上那怂样,一看就是心里有鬼!小林,你说得对!我就盯着他!我就不信他不露馅!我天天去他家门口骂,我看他能扛到什么时候!”
“许叔英明。”林渊竖起大拇指,“心理战,有时候比证据更管用。”
告别了许富贵,林渊继续往荣宝斋走。
他知道,贾东旭的心理防线已经濒临崩溃了。工厂里的事故、赔偿的压力、许富贵的死磕,再加上那颗神秘出现的扣子……
这一切,就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正在一点点收紧,直到把贾东旭勒死。
……
晚上,95号大院。
贾东旭像游魂一样飘回了家。
一进门,就看到秦淮如坐在桌边抹眼泪,贾张氏则是一脸阴沉地盯着他。
“又怎么了?”贾东旭有气无力地问道。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怎么了?”贾张氏把一个空面袋子扔在地上,“没面了!彻底没了!今晚大家都得喝西北风!”
“东旭,车间主任那边……说要赔多少钱?”秦淮如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百二。”贾东旭木然地吐出一个数字,“那是进口刀头。”
“一百二?!”
贾张氏嗷地一声叫了起来,“把你卖了也不值一百二啊!这可怎么活啊!我的老天爷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秦淮如也是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家里现在不仅没钱,还欠了一屁股债。这日子,真的是到了绝境了。
“钱……钱……”
贾东旭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诡异。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口袋,那里藏着从许大茂那抢来的几百块钱。
那是一笔巨款!足够赔偿机器,足够买粮食,足够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可是,那钱不能动啊!动了就是死啊!
“不能动……不能动……”贾东旭喃喃自语,眼神在疯狂和恐惧之间来回挣扎。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啪嗒、啪嗒……”
像是有人在敲窗户。
贾东旭猛地转头,看向窗外。
只见在漆黑的夜色中,一张惨白的人脸正贴在玻璃上,死死地盯着他。那张脸满是鲜血,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
那是……许大茂的脸!
“啊——!!!”
贾东旭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整个人向后仰倒,连人带椅子摔在了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鬼!鬼啊!许大茂来索命了!别杀我!别杀我!钱给你!钱都给你!”
贾东旭疯了似的从怀里掏出那沓钱,用力撒向空中,钞票如同雪花般飘落,撒满了整个屋子。
秦淮如和贾张氏被这一幕吓傻了,但当她们看到那漫天飞舞的大团结时,眼睛瞬间直了。
“钱?!哪来这么多钱?!”
而窗外,林渊收起那张印着许大茂大头照(从许大茂家里相册翻拍并做了特效处理)的图片,轻轻揭下贴在玻璃上的透明胶带,深藏功与名地消失在夜色中。
“这下,证据确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