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归……还!!!”如同千万片碎玻璃在颅内刮擦,震得我耳膜刺痛,灵魂都在颤栗。眼前那由无数镜面碎片和蠕动符号构成的怪物,正从被撕开的门洞中“流淌”而入,它所过之处,金属货架扭曲融化,如同被无形的强酸腐蚀!空气中弥漫的恶臭几乎令人窒息。
年轻警员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下意识地举枪射击,子弹打在怪物不断变换的身体上,只溅起几点细碎的镜渣和暗红火花,如同泥牛入海,反而激得那怪物发出一阵更加狂躁的、多重音轨的咆哮!
“走!通风管道!”我冲吓呆的警员嘶吼,同时将《无尽镜廊》死死夹在腋下,双手抱住灼热震动的青铜古镜,将它如同盾牌般挡在身前!
古镜感受到迫近的威胁,嗡鸣声变得尖锐刺耳,镜框上的云纹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微弱的金色光晕。那怪物似乎对这光芒有所忌惮,前冲的势头微微一滞,体内翻腾的镜面碎片扭曲得更加狂乱。
年轻警员连滚带爬地冲向证物室最里侧,手忙脚乱地去卸通风管道的格栅。
我不能把后背留给它!我紧盯着怪物,一步步后退,怀里的古镜是我唯一的屏障。镜面上那昏黄的雾霭此刻剧烈翻涌,其中那点纯粹的金光再次亮起,并且越来越盛!
金光照射在怪物身上,它那由碎片和符号构成的身体表面,竟然开始浮现出一些极其短暂、不断闪烁的、支离破碎的影像片段——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绘制着某个复杂的图案(是那个符号!);
一片狼藉的实验室,破碎的培养皿和扭曲的金属仪器;
陈景锋警官那张写满震惊和某种……了然的脸,他手中似乎拿着一份泛黄的档案;
最后,影像定格在一张黑白照片上——那是一对年轻的父母,抱着一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眼神空洞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的脸……
分明是幼年时的林镜晚!
这些是什么?!这怪物……是由这些破碎的记忆和认知构成的吗?!和姐姐有关?!
“吼——!”怪物似乎被金光刺激得彻底狂怒,它不再顾忌,庞大的、不定形的身躯猛地向前一扑,无数只镜面碎片构成的利爪从四面八方抓向我!
“咔嚓!”通风管道的格栅被卸掉了!
“快进来!”年轻警员的声音带着哭腔。
就在那无数利爪即将触及我的瞬间,我将全身的力气和所有对抗的意念,疯狂灌注进青铜古镜!
“嗡——!!!”
古镜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金光,如同一个小型太阳在我怀中炸开!光芒所及之处,那些抓来的镜面利爪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冰块,瞬间汽化、消散!怪物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嚎,庞大的身躯被金光硬生生逼退,撞在扭曲的门框上,碎片四溅!
但这爆发似乎也耗尽了古镜积攒的力量,金光迅速黯淡下去,镜身变得滚烫,嗡鸣声也微弱下来。
趁此机会,我毫不犹豫地转身,钻进了那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暗逼仄的通风管道。年轻警员在我身后,奋力将格栅重新拉上,用身体死死抵住。
管道内一片漆黑,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我们只能手脚并用地向前爬行,身后传来怪物疯狂撞击格栅和墙壁的、令人胆寒的巨响。
“去……去哪里?”年轻警员的声音在狭窄的管道里颤抖着回响。
“不知道!先离开这里!”我咬着牙,夹紧《无尽镜廊》,怀抱滚烫的古镜,凭着感觉在错综复杂的管道网络中盲目爬行。脑海里却不断回闪着刚才金光中看到的那些破碎影像——实验室,陈景锋,还有那张黑白照片……它们和姐姐,和这个怪物,到底有什么联系?
爬了不知道多久,身后的撞击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了。我们似乎暂时安全了。
我瘫坐在冰冷的管道里,剧烈地喘息着。黑暗中,只有怀里的青铜古镜还散发着一丝微弱的余温,像风暴过后唯一的光源。
“刚才……那到底是什么?”年轻警员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深深的恐惧。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完整的答案。但我知道,我们手中握着的《无尽镜廊》和这面青铜古镜,是揭开谜团的关键。
我摸索着翻开《无尽镜廊》,借着古镜那微弱的、几乎要熄灭的光芒,再次看向姐姐留下的那段注释。
【它即我,虚即实,斩它亦伤己,慎之!慎之!】
“它即我……”我喃喃念着这几个字,一个可怕的、逐渐清晰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蕈,在我脑中疯狂蔓延。
那个镜中怪物,那些被吞噬、被模仿的人……难道“它”并非纯粹的外来入侵者,而是从我们自身的恐惧、认知的阴影、甚至是被遗忘或压抑的记忆碎片中……诞生出来的东西?!
那个幼年林镜晚的照片……难道姐姐身上,早就埋下了与“它”相关的种子?!
如果真是这样,所谓的“斩它”,岂不是在斩断我们自身的一部分?这就是姐姐警告“慎之”的原因?
就在这时,我怀里的青铜古镜,那微弱的余温突然又跳动了一下,镜面深处,那点针尖大小的金光顽强地重新亮起,投射出一片极其模糊、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稳定的景象——
那是一个……病房?
洁白的床单,嘀嗒作响的监控仪器。床上躺着一个插着管子的、瘦削的男人侧影。而在病床旁,坐着一个穿着警服、背影疲惫而熟悉的人——是陈景锋!
他在……看守着谁?
景象缓缓移动,聚焦到床头挂着的病人信息卡上。虽然模糊,但我依稀辨认出了上面的名字——
林景明!
景明?!他怎么了?为什么会在医院?陈景锋在看守他?难道……难道之前在那个“夹缝”世界里出现的、给我提示的林景明,并非他的本体,而是某种……投影或者意识碎片?他的本体在现实世界中,早已陷入了昏迷或其他状态?
这一切的线索,仿佛散落的珠子,正在被一根无形的线逐渐串起。姐姐的异常,镜中怪物,《无尽镜廊》,青铜古镜,昏迷的林景明,还有似乎在暗中调查着什么的陈景锋……
我猛地站起身,黑暗的通风管道仿佛不再那么令人绝望。
“我们得出去。”我对年轻警员说,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我知道下一个地方该去哪里了。”
我必须找到那家医院,找到昏迷的林景明。他可能知道一切的开端,也可能是打破这个死局的关键!
而陈景锋……他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是守护者,还是……别的什么?
怀里的青铜古镜轻轻震动了一下,那微弱的金光指引着管道前方无尽的黑暗,仿佛在回应我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