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年 10 月 16 日，周一的阳光没能驱散 A 股的阴霾。
沪深 300 指数低开低走，开盘就跌破 2750 点，盘中一度触及 2730 点，创下年内新低。
办公室里的气氛比前一周更压抑，小王盯着股权质押爆仓名单，声音都带着沙哑：“化春哥，又新增五家爆仓的！其中一家还是跟咱们持仓 m 材同行业的，直接一字跌停，m 材今天也跌了 3%，幸好咱们减仓早。”
李化春没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却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他在等张总的电话，比任何人都急。
这事关的不只是两家公司的命运，还有他的双重收益 —— 甚至连带泽嘉的声誉。
上半年张总找他介绍股权质押业务时，两人就谈好了分成：李化春个人拿券商那边的千分之二佣金，泽嘉这边以 “财务顾问” 的名义，由华哥负责对接中间业务，再收千分之三的中间费。
他介绍的做食品加工的 c 食（融资 5 亿）和做家居的 J 居（融资 3 亿），光他个人就赚了 160 万佣金，泽嘉还拿了 240 万中间费，等于同一笔业务赚了两回钱。
当初签协议时，华哥就提醒过：“化春，这钱赚得太密集了，两家公司质押比例都不算低，要是市场跌狠了，咱们不仅要担责任，名声也得砸了。”
可当时市场还算平稳，李化春没把这话太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只觉得后背发凉。
自从上周五那只白马股爆仓后，c 食和 J 居的股价就像断了线的风筝，c 食从 18 元跌到 15 元，离 14.5 元的预警线只剩 0.5 元；J 居从 22 元跌到 19 元，离 18 元的预警线也只有一步之遥。
上午十点，张总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语气里没了之前的沉稳，满是焦虑：“化春，出事了！c 食股价跌破预警线了，14.2 元，大股东现在联系不上，电话微信都没人回，估计是躲起来了！”
“J 居也悬，刚才最低跌到 18.1 元，离预警线就差一毛钱，我已经让风控部发了三次预警通知，那边就说在凑钱，没个准信。”
李化春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手指都开始发麻：“联系不上？当初做质押的时候，不是留了大股东、财务总监、董秘三个联系方式吗？都打了？”
“全打了，董秘说不知道大股东在哪，财务总监直接关机。” 张总的声音透着绝望，“现在市场这么恐慌，c 食要是三个交易日内补不了仓，就到 14 元的平仓线了，到时候只能强制平仓，股价肯定崩，咱们券商得亏不少，你这边也脱不了干系！”
挂了电话，李化春靠在椅背上，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双重收益带来的不是满足，而是翻倍的压力 —— 券商那边他拿了佣金，泽嘉收了中间费，现在两家公司都要爆仓，他既是介绍人，又是中间业务参与方，怎么说都有责任。
“化春哥，张总那边是不是出事了？” 华哥一看他脸色不对，立刻凑过来，“是不是 c 食和 J 居？”
李化春点点头，声音干涩：“c 食破预警线了，大股东联系不上；J 居离预警线只剩一毛，凑钱没着落。”
“糟了！” 华哥的脸瞬间白了，“咱们泽嘉收了中间费，还签了财务顾问协议，真爆仓了，客户要是知道，肯定会说咱们联合券商坑人，到时候赎回潮一涌，公司直接就垮了！”
小王也慌了：“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赶紧跟客户坦白？还是先把中间费退回去？”
“退回去也没用，现在退钱，反而显得咱们心虚。” 李化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老吴，你立刻查 c 食和 J 居的基本面，有没有业绩造假、资金占用这些硬伤？要是单纯股价下跌导致的，还有救；要是基本面有问题，那就是死局。”
“好，我现在就查！” 老吴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上的财报和公告一页页翻过。
小林站在一旁，声音都在发抖：“化春哥，客户群里已经有人在问了，说看到 c 食的质押公告，问咱们是不是跟这家公司有关系，还说券商是张总的那家。”
李化春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打开客户群。
果然，有人发了 c 食的质押公告截图，配文：“有没有人知道，这家 c 食的质押机构是不是张总的券商？我记得泽嘉跟张总走得很近，还帮着做中间业务，不会早就知道要爆仓吧？”
下面立刻有人附和：“对啊，我之前听小林说过，泽嘉做过股权质押的中间业务，不会就是这两家吧？”“咱们的持仓里有没有这两家？别被牵连了！”“要是泽嘉收了好处费，故意隐瞒风险，咱们可得集体赎回！”
看到这些留言，李化春的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
信任一旦产生裂痕，就很难修复，更何况他们确实赚了两笔钱，现在说什么都像是辩解。
“不能等了，必须主动说清楚，越瞒越糟。” 李化春深吸一口气，在群里发了一段长语音，语气诚恳又带着一丝沉重：
“各位客户，关于 c 食和 J 居的事情，我在这里跟大家坦白，不隐瞒任何情况。
上半年，张总的券商找我们合作股权质押中间业务，c 食和 J 居是我介绍的，泽嘉作为财务顾问，收了 240 万中间费，我个人也拿了券商的 160 万佣金，这一点我绝不否认。
但我必须说明两点：第一，介绍业务时，两家公司的质押比例都在 40% 以下，基本面没问题，券商也做了独立风控，我们泽嘉没有参与任何风控决策，也没有隐瞒任何已知风险；第二，这两家公司从来不在我们的持仓范围内，咱们的持仓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低质押、低风险标的，不会受他们影响。
现在 c 食跌破预警线，J 居也面临风险，我比大家更着急，每天都在跟张总沟通，督促券商和公司对接，争取避免爆仓。
我知道，这件事让大家对泽嘉产生了质疑，也让大家担心自己的资金安全。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决定把个人赚的 160 万佣金，还有泽嘉收的 240 万中间费，全部拿出来作为风险准备金，一旦咱们的客户因为市场恐慌出现亏损，这 400 万优先用来补偿大家。”
语音发出去后，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过了足足二十分钟，老陈才率先发言：“李总，你够坦诚，这一点我佩服。赚钱是应该的，但敢把自己赚的钱拿出来做准备金，说明你不是坑人的人。”
“我也相信李总，这大半年来，泽嘉的风险控制确实靠谱，五一、端午的关税都躲过去了，这次应该也能扛过去。” 之前焦虑的王总也发了消息，“但我有个要求，每天都要跟我们同步 c 食和 J 居的情况，不能再藏着掖着。”
“同意，只要李总不隐瞒，我们就继续跟着泽嘉。”
“对，重点是咱们的持仓安全，只要持仓没问题，其他的事情可以慢慢解决。”
看到客户们的留言，李化春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
他连忙回复：“谢谢大家的信任！我保证，每天晚上八点，都会在群里同步 c 食和 J 居的最新情况，还有咱们持仓标的的动态，绝不隐瞒任何信息！”
可危机并没有就此解除。
10 月 18 日，周三，c 食的大股东依然失联，券商发布公告称，若 10 月 23 日前未补充质押或偿还部分贷款，将启动强制平仓程序。
消息一出，c 食直接一字跌停，报 13.14 元，跌破 14 元的平仓线，封单量超过 40 万手，根本卖不出去。
J 居的股价也跟着大跌，收盘跌到 17.2 元，不仅跌破了 18 元的预警线，还离 17 元的平仓线只剩两毛钱。
市场的恐慌情绪再次升级，沪深 300 指数跌破 2700 点，收在 2685 点，创 2016 年熔断以来的新低。
泽嘉的客户虽然没有大规模赎回，但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多。
那位把 40 万买房首付投进来的赵先生，又打来了电话，声音里满是哭腔：“李总，c 食都跌停了，J 居也快了，你说咱们的持仓安全，可今天我的账户又亏了 3%，再跌下去，我儿子的首付就没了，我真的扛不住了！”
“赵先生，您先别慌，咱们的持仓都是消费和公用事业股，质押比例都在 20% 以下，跟这两家公司没关系。” 李化春耐心解释，“现在是市场情绪杀跌，等情绪稳定了，股价肯定会反弹的。”
“情绪稳定？什么时候才能稳定？” 赵先生的声音越来越激动，“我每天都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股票，你让我怎么等？我要赎回，全部赎回！”
李化春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赵先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强行挽留只会适得其反。
“好，我帮您办理赎回。” 李化春的声音有些苦涩，“今天下午收盘后就提交申请，资金三个工作日内到账。”
“谢谢李总，麻烦你了。” 赵先生的声音里满是疲惫。
挂了电话，李化春心里五味杂陈。
这是贸易战以来，第一位全额赎回的老客户，也是股权质押危机爆发后，第一个彻底失去信任的客户。
他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个。
果然，下午又有三个小客户联系小林，要求赎回全部资金，理由都是 “担心泽嘉牵连股权质押爆仓”。
办公室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没人说话，只有键盘敲击声和偶尔的叹息声。
老吴终于抬起头，脸色凝重：“化春哥，查完了。c 食的基本面没问题，前三季度净利润增长 8%，现金流也正常，就是大股东把质押的钱拿去搞房地产了，现在房地产资金链断了，补不了仓。”
“J 居的问题大一点，有 3 个亿的应收账款没收回来，现金流紧张，大股东手里没多少现金，想补仓也没能力。”
“房地产？” 李化春皱紧眉头，“当初券商风控怎么没查出来？大股东质押的钱不是说用来扩大生产吗？”
“估计是造假了，提供的用途证明是虚假合同。” 华哥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关键是怎么止损。”
就在这时，张总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语气带着一丝侥幸：“化春，有个好消息！c 食的大股东联系上了，说他找了一家投资公司，愿意帮他补充质押，明天就能签协议！”
“真的？” 李化春一下子站了起来，“靠谱吗？不会是缓兵之计吧？”
“应该靠谱，投资公司已经打了 5000 万保证金到券商账户了。” 张总的声音轻松了些，“J 居那边也有进展，大股东说能减持 1% 的流通股，先还一部分贷款，争取把预警线往下调一调。”
这个消息让办公室里的人都松了口气。
小王激动地说：“太好了！这下有救了，客户那边也能有个交代了！”
“别高兴太早。” 李化春冷静下来，“补充质押能不能顺利完成？减持会不会引发股价进一步下跌？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
但不管怎么说，这总算是个好消息。
李化春立刻在客户群里同步了情况：“各位客户，跟大家同步一个好消息：c 食大股东已经联系上，将由投资公司补充质押，明天签约；J 居大股东计划减持 1% 流通股偿还贷款，避免爆仓。”
“咱们的持仓依然安全，风险准备金也已经到位，大家不用过度担心，有任何情况我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群里的情绪果然缓和了不少，老陈发消息：“太好了，李总辛苦了！就知道你能搞定！”
“只要能避免爆仓就好，我们相信你。”
看到客户们的留言，李化春心里稍微踏实了些。
可他不知道，这只是股权质押危机的又一个波折。
10 月 22 日，周一，c 食的补充质押协议果然顺利签约，投资公司补充了 2000 万股股票，预警线从 14.5 元下调到 13 元，暂时脱离了平仓风险。
可 J 居那边却出了岔子。
大股东计划减持 1% 流通股，没想到公告一出，市场直接用脚投票，J 居股价低开 8%，盘中一度跌停，最终收跌 9.3%，报 15.6 元，远远跌破了 17 元的平仓线。
更可怕的是，有媒体爆出，J 居的 3 亿应收账款是被大股东挪用了，根本收不回来，公司基本面已经出了问题。
消息一出，J 居的股价在第二天直接一字跌停，封单量超过 50 万手，根本卖不出去。
券商那边也慌了，张总给李化春打电话：“化春，J 居基本面造假，应收账款是挪用的，现在监管层已经介入调查了，咱们券商可能要计提损失，你这边也得准备应对客户索赔！”
李化春的头一下子大了。
基本面造假，监管介入调查，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股权质押问题了，而是重大违规。
泽嘉收了中间费，他拿了佣金，现在公司涉嫌违规，他怎么可能脱得了干系？
客户群里再次炸了锅：“李总，J 居造假被查了！你介绍的什么公司？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有问题？”
“泽嘉收了中间费，是不是帮着隐瞒了？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我要赎回！现在就赎回！谁知道下一个爆雷的是不是咱们持仓的股票！”
看着满屏的质疑和愤怒，李化春的心里一片冰凉。
他知道，最艰难的时刻，来了。
他不仅要应对 J 居造假带来的信任危机，还要面对客户的索赔压力，更要担心 c 食会不会也出现类似的问题。
2018 年 10 月底的深圳，已经有了深秋的寒意，办公室里的空调温度很低，却远不及市场的冰冷。
沪深 300 指数继续下跌，跌破 2650 点，创三年来的新低。
泽嘉的客户赎回申请越来越多，一天之内就有八位客户要求赎回，涉及资金超过 3000 万。
华哥看着赎回名单，脸色凝重：“化春，再这样下去，公司的流动性就出问题了，咱们得准备应对挤兑。”
李化春沉默不语。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有用实际行动证明，泽嘉的持仓是安全的，才能保住剩下的客户。
“老吴，立刻重新筛选持仓标的，把所有质押比例超过 30% 的，哪怕基本面再好，也全部减仓；小王，赎回申请按流程办理，优先保证小额客户的资金到账；小林，继续跟客户沟通，解释 J 居的情况，说明咱们也是受害者。”
“我去跟张总谈谈，看看能不能把泽嘉的中间费退一部分给客户，尽量平息大家的怒火。”
李化春说完，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外面的风很大，吹在脸上生疼，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服张总，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公司，更不知道这场股权质押危机，还要持续多久。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撑下去。
为了团队，为了那些还信任他的客户，也为了自己当初的选择。
11 月的脚步越来越近，A 股的寒冬还在继续。
c 食会不会步 J 居的后尘？
泽嘉能不能扛过客户挤兑？
李化春的双重收益，最终会不会变成双重灾难？
没人知道答案。
股权质押的惊雷，还在继续炸响。
这场关于信任、责任和生存的考验，才刚刚进入最艰难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