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 年 5 月 15 日，清晨六点半的深圳，天刚亮透，证券营业部门口就排起了绕楼三圈的长队。
队伍里什么人都有 —— 穿校服的学生背着书包，手里攥着父母给的开学钱；穿西装的上班族没来得及换衣服，领带歪在脖子上；甚至还有推着婴儿车的宝妈，一边哄孩子一边跟前面的人聊股票。
“听说了吗？昨天成交量破万亿了！我邻居 10 万本金，一个月就赚了 5 万，比我上班一年还多！”
“我也是听我姐说的，她买的中国中车，从 16 块涨到 22 块，赚了 30%，今天我特意请假来开户，再晚就来不及了！”
李化春开车路过时，被堵车堵在队伍后面。他摇下车窗，能清楚听到前面的人在讨论，连路口的交通协管员都在跟司机聊：“师傅，你买股票了吗？我昨天刚开户，买了点工商银行，涨了 2%！”
到了营业部，李化春刚走进大厅，就被一股热浪裹住。
原本能容纳百人的大厅，现在挤了两百多人，连楼梯间都放了临时办公桌，穿红马甲的工作人员拿着扩音喇叭喊：“开户的朋友先填资料！身份证正反面复印好！没复印的这边有复印机，5 毛钱一张！”
小张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沓开户申请表，额角的汗把头发都浸湿了：“化春哥，你可来了！今天才早上八点，开户数就破 300 了，比上周一整天还多！复印机都坏了三台，现在客户都在催，你能不能帮我接待一下？”
李化春接过申请表，刚想说话，就被一个穿校服的男生拉住：“叔叔，我想开户！我攒了 5000 块压岁钱，想买中国中车，同学说这股能涨到 30 块！”
李化春蹲下来，看着男生手里的压岁钱信封：“你多大了？满 18 岁了吗？开户得满 18 岁才行。”
“我下个月就满 18 了！” 男生急得脸都红了，“我能不能用我妈的身份证开？我妈同意了，她就在外面排队！”
李化春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帮他找妈妈的资料。刚填完表，又被一个扫地阿姨拉住：“小伙子，你帮我看看，我这手机上的行情怎么看？我昨天听菜市场的老王说，买‘券商 b’能赚钱，我存了 2 万养老钱，想试试。”
阿姨的手机屏幕上，行情软件还没登录，密码输错了三次。李化春帮她登录好，指着屏幕上的 “券商 b” 说：“阿姨，这是基金，涨得快跌得也快，您要是想稳一点，不如买工商银行，风险小。”
“不行不行！” 阿姨摆着手，“老王说券商 b 一个月能涨 50%，工行才涨 5%，我要赚快钱！”
李化春还想劝，就听见散户区传来一阵欢呼：“涨停了！中国中车涨停了！23 块了！”
人群瞬间涌到大屏幕前，有人举着手机拍照，有人兴奋地跳起来。
老陈挤过来，手里拿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笑着说：“化春，我把我老伴的 10 万养老钱也取出来了，再加仓中国中车！你看，现在都 23 块了，等涨到 30 块，我就能在深圳买个小房子了！”
李化春看着老陈手里的信封，心里一阵发紧：“陈叔，中国中车已经涨了这么多，您别再加仓了，留点现金，万一跌了呢？”
“跌？怎么会跌！” 老陈拍着胸脯，“现在每天成交量都破万亿，连扫地阿姨都在炒股，这牛市能涨到 6000 点！我邻居加了 5 倍杠杆，现在都赚了 100 万了，我这点算什么！”
旁边的花衬衫男人也凑过来，晃着手机里的账户：“化春，你看我这账户，10 万本金现在变成 50 万了！我昨天又加了 3 倍杠杆，买了中国铁建，今天就涨了 8%，再过几天，我就能换辆宝马了！”
李化春看着他们狂热的样子，心里越来越不安。他走到电脑前，打开行情软件 —— 上证指数已经涨到 4800 点，成交量 1.2 万亿，再创历史新高；中国中车的市盈率已经超过 100 倍，主力资金净流出 8 亿，可散户还在疯狂接盘。
“化春哥，张敏姐打电话来，让你赶紧回泽嘉，华哥说专户要调整仓位，让你回去商量。” 小张跑过来，手里拿着手机。
李化春跟老陈说了句 “您别太贪心”，就往泽嘉赶。
路上，他打开收音机，里面的财经节目正在说：“目前 A 股市场情绪火热，散户开户数连续三周破百万，场外配资规模超过万亿，专家建议投资者理性看待，注意风险……”
可收音机里的 “风险提示”，没几个人听。李化春路过便利店，看见老板正跟顾客聊股票：“我跟你说，我买的乐视网，昨天跌了 5%，我今天加仓了 10 万，肯定能涨回来！你也赶紧买，晚了就没机会了！”
到了泽嘉，办公室里也一片热闹。
张敏手里拿着散户开户数据：“化春，你看，最近一周散户开户数破 500 万，比去年一年还多！咱们的专户，昨天又有投资人追加 3 亿，说要满仓买国企改革股。”
林薇也走过来，手里拿着澜山的客户名单：“澜山这边更夸张，新客户里 80% 都是小白，有的连 K 线图都不会看，就敢加 5 倍杠杆买题材股。赵总说要扩大基金规模，从 20 亿涨到 50 亿，让咱们一起操盘。”
华哥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茶杯，脸色却不太好：“化春，你怎么看？现在市场太疯狂了，我总觉得不对劲。今天早上我看主力资金，国企改革板块净流出 20 亿，是不是该减仓了？”
李化春点了点头，打开专户的持仓表：“咱们现在银行股占 40%，国企改革股占 30%，现金 30%。我建议把国企改革股减到 10%，现金提到 50%，现在风险太大，不能再加仓了。”
“可投资人不同意啊！” 华哥叹了口气，“刚才有个投资人给我打电话，说咱们减仓就是耽误他赚钱，要是不减，他就撤资。”
李化春刚想说话，手机突然响了，是老陈打来的，声音里满是兴奋：“化春！中国中车又涨了！24 块了！我赚了 5 万！晚上我请你吃海鲜，一定要来啊！”
挂了电话，李化春看着办公室里热闹的场景，又想起营业部里疯狂的散户，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知道，这场 “全民炒股” 的狂欢，不会持续太久，一旦市场转向，那些加了高杠杆的散户、盲目进场的小白，都会成为这场疯牛的牺牲品。
可现在，没人听他的劝。街头巷尾，每个人都在聊股票，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能赚大钱。李化春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熙攘的人群，心里暗暗祈祷 —— 希望这场疯狂，能慢一点结束，让更多人能全身而退。
只是他不知道，距离那场席卷整个 A 股的股灾，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而他和林薇的爱情，泽嘉的未来，都将在这场灾难里，迎来最严峻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