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 年 8 月 18 日清晨，李化春被手机闹钟吵醒时，窗外的天还是灰的。他随手摸过手机，屏幕上弹出的券商早报让他瞬间清醒 ——“隔夜美股大跌，A 股早盘预低开 3%，多机构提示系统性风险”。
他翻身坐起，指尖飞快点开行情软件，上证指数的开盘集合竞价已经跌到 3980 点，跌幅 4.1%，中国中车直接封死跌停，封单数字还在不断跳涨，已经突破 180 万手。
“糟了。” 李化春没顾上洗漱，抓起外套就往泽嘉资本赶。路上车少，他却觉得每一秒都过得很慢，手机里不断弹出微信消息，有客户发来的恐慌询问，也有行业群里的消息 ——“国企改革板块全线跌停”“场外配资爆仓潮再现”。
到了泽嘉办公室，门还没开，就听见里面传来键盘敲击声。推开门，张敏正坐在电脑前，头发随意扎在脑后，面前摆着一杯早就凉了的咖啡，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资金流向数据。
“你怎么这么早？” 李化春走过去，才发现张敏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
“凌晨三点就醒了，盯着外盘和消息面，没敢再睡。” 张敏揉了揉眼睛，把一份报表推过来，“你看，咱们专户里的中国铁建、中国中车，开盘就跌停，根本卖不出去；银行股也扛不住了，工行跌了 5.2%，建行跌了 4.8%，现在专户浮亏已经到 12%，38 亿只剩 33.4 亿了。”
李化春盯着报表上的红色数字，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上周开会时，华哥还说 “央行降准降息，救市信号明确，回调就是加仓机会”，他虽然隐隐觉得不安，却还是跟着加了 10% 的国企改革股仓位，现在看来，那步棋彻底错了。
“马上启动应急方案，能卖的先卖，尤其是之前抄底的题材股，不计成本也要出；银行股留着，抗跌性强，等稳住了再看。” 李化春话音刚落，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是华哥打来的，声音里满是急躁：“化春，投资人把电话打爆了，王总刚才说要撤资，还要咱们赔偿损失，你赶紧想想办法！”
挂了电话，李化春刚想安排下一步，自己的手机也响了，是林薇。他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她急促的声音：“化春，澜山这边炸锅了！50 亿主力资金亏了 22%，赵总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说我跟泽嘉的操作太激进，现在客户要起诉，我该怎么办？”
李化春心里一紧，他知道林薇的性格，平时看着冷静，遇到这种事肯定慌了神。“你别慌，先跟客户解释，这是系统性风险，不是咱们能控制的。我这边处理完，马上过去找你，咱们一起想办法。”
“好…… 我等你。” 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挂电话前还加了句，“你自己也别太急，注意身体。”
李化春握着手机，心里又暖又沉。暖的是林薇这个时候还惦记着他，沉的是两家公司的困境压得人喘不过气。他深吸一口气，转头对张敏说：“你盯着专户操作，能减多少减多少，我去趟澜山，跟林薇碰个面，顺便看看他们那边的情况。”
赶到澜山资本时，门口已经围了几个客户，举着 “还我血汗钱” 的牌子，跟保安吵得面红耳赤。李化春绕到侧门进去，办公室里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林薇坐在工位上，面前摆着一沓客户投诉信，眼睛通红。
“你来了。” 林薇看到他，强撑着站起来，手里还攥着一份被揉皱的合同，“赵总刚才把我叫到办公室，说要解除跟泽嘉的合作，还要我承担 20% 的亏损，不然就开除我。”
李化春接过合同，上面写着 “因专户管理人操作失误，导致资金亏损，乙方需承担部分赔偿责任”。他皱起眉头：“这不合理，系统性风险怎么能算操作失误？你别签，我去找赵总谈。”
刚走到赵总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当初是你说跟着泽嘉能赚钱，现在亏了就想甩锅？我告诉你，这损失必须有人担！”
李化春推开门，里面坐着三个客户，赵总脸色铁青地站在一旁。看到李化春，客户们立刻围上来：“你就是泽嘉的李化春？当初是你说抄底安全，现在我们的钱亏了一半，你说怎么办！”
“各位先冷静，听我说。” 李化春示意大家坐下。
“现在市场跌成这样，不是哪一家公司的问题，是整个 A 股的系统性风险。我们泽嘉的专户也亏了 12%，但我们已经在减仓止损，等市场稳定了，会通过抄底把损失赚回来。你们现在撤资，不仅拿不回本金，还会错过反弹的机会。”
客户们面面相觑，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冷哼一声：“说的比唱的好听，要是一直跌，我们的钱岂不是全没了？”
“不会一直跌。” 李化春拿出手机，调出央行最新的救市政策，“央行已经降准降息，释放 7000 亿流动性，后面肯定还有更多救市措施，市场很快会稳住。你们要是信我，就再给我们半个月时间，要是到时候还没反弹，我们泽嘉愿意承担部分亏损。”
赵总看着客户的态度松动，也赶紧打圆场：“是啊，李总说得对，现在撤资不是明智之举。咱们再等等，说不定下周就反弹了。”
好不容易安抚好客户，李化春和林薇一起走出澜山。路上，林薇叹了口气：“幸好有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刚才我妈给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都没敢说，怕她担心。”
“别跟家里说，免得他们跟着操心。” 李化春放慢脚步，“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止损，等市场稳住。我已经让张敏把泽嘉的现金仓位提到 70%，就算再跌，也能扛住。”
林薇点了点头，突然停下脚步，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差点忘了，这个给你。上次路过文具店，看到这支钢笔挺适合你的，就买了。”
李化春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支深灰色的英雄钢笔，笔身刻着 “稳中求进” 四个字。他心里一暖，想起之前张敏说林薇跑了三家文具店才找到这支笔，眼眶有点发热：“谢谢你，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林薇笑了笑，眼里的红血丝还没消，却比刚才精神了些，“咱们一起加油，总能挺过去的。”
回到泽嘉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张敏迎上来，脸色比早上好了些：“化春，咱们减了 30% 的仓位，现金提到 72%，专户现在剩 31.8 亿，虽然还亏，但至少稳住了。刚才王总又打电话来，说愿意再等等，不撤资了。”
李化春松了口气，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可他心里却没什么暖意 —— 电脑屏幕上，上证指数收在 3725 点，跌幅 6.15%，1500 多只股票跌停，创了年内最大单日跌幅。
他知道，这只是第二轮股灾的开始。
央行的救市能不能起效，市场还要跌多久，他和林薇能不能守住各自的工作，都还是未知数。更让他担心的是，刚才在行业群里看到消息，“多家私募面临清盘风险，下周可能有更多资金撤离”，要是真的这样，他们手里的 31.8 亿，恐怕还要面临更大的考验。
张敏递过来一杯热咖啡：“别想太多了，先喝口咖啡暖暖身子。至少咱们今天稳住了，比很多公司强多了。”
李化春接过咖啡，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他看着杯身上的印花，突然想起林薇刚才的笑容，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不管有多难，都要挺过去，不仅为了客户，为了泽嘉，也为了林薇，为了他们还没实现的大理之行。
只是他没意识到，一场更猛烈的下跌，已经在酝酿中。当晚，美股继续大跌，欧洲股市全线飘绿，第二天的 A 股，又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