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觉得…我学文法没有用。”格雷森尽力控制自己内心的情感。
“没有用?怎么会没有用?”林德爵士单手抚额,他实在不是不能理解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格雷森一言不发,笔直地站在年迈的父亲面前。
“你大哥亚历克斯和西奥多也都是学的文法,我可从没听他们说过没有用。”
“绅士们都学这个,你又是在牛津。”爵士缓和了语气,他想让儿子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等你再学两年毕业后,想做什么都行,像你大哥一样成为政府职员不是也很好吗?”
“或者你想成为牧师?或者是成为一名学者?教师?”林德爵士轻声说:“亲爱的儿子,这也很好不是吗?”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他继续向儿子说明好处,“等你毕业,如果不想在本国,爸爸也可以找人推荐你去海外做行政官。”
“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你的牛津大学文凭啊!”
格雷森终于说话了。
他说:“爸爸,可是我不想从政。我不想当治安官,我也不想成为政府职员。”
“牧师是个神圣的职业,但他对我毫无吸引力。”停顿了好一会,他的嘴唇飘出“我也不想去殖民地…”
“那你想做什么?难道你想当一名律师?”林德爵士纠结了一会说:“当律师也可以,不过你得进法院,这样以后才能成为大法官…”
“医生,我想当医生。”格雷森第一次打断父亲的话。
“医生?”林德爵士瞪大了眼睛,好像不可置信一样自言自语重复了两遍。
林德太太听到儿子要当医生更是简直要晕倒了,支撑她还没有倒下的是她满腔的不赞同。
“我想要成为一名医生,我觉得这是我能想到最有意义的职业。”
“能够帮助病人恢复健康,这比牧师更神圣。远比从政能让我得到更多的快乐!”
“住口!格雷森·林德”爵士大声训斥他的四儿子,“我们林德家世代乡绅,从来没有出过一个医生!”
“我决不允许我的儿子去做这样一份工作!”
林德先生觉得自己的神经也开始痛了,他说:“绅士们都是“不工作”的!”
这里的“不工作”他是指除了从政,议会,打理庄园等的无需从事体力劳动或受雇于人。
“只有穷人才会为了肚子每天辛苦工作。”
林德爵士的那个年代是这样的,男人们都以“不工作”为荣。他怎么能想得到在他六十多岁的时候,他居然会有年轻的儿子想要主动丢掉体面去当“医生”,这简直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事。
他甚至说“你大可以当一名作家,哪怕你并没有发表任何作品。”
“那怕你到处旅游,给自己封个旅行家呢?”
…
林德爵士越说越离谱,格雷森从没见识过父亲一大把年纪了思维居然还能如此跳脱。
他听父亲列举了种种在他看来“体面”的身份,他爸爸甚至说哪怕他成为了一名“工厂主”也远比“医生”更能让他得到安慰。
“真是疯了。”爵士没有得到儿子的回应,说了一会儿就以这句话总结,“真不知道当时生你出了什么差错。”
他甚至认真地对着旁边已经开始垂泪的林德太太问到:“快想一想当时格雷森的出生,洗礼有没有出现什么差错?”
“我很抱歉…大概没有”林德太太拿着手帕抹了抹眼泪,“如果唯一要说,那大概是因为他出生在印度。”
“或许洗礼那天,神父的咖喱吃多了。他的口气喷到格雷森身上,让他也沾上了不好的味道…”
“哦,真该死,那理查德不会也出问题吧?”
“他的成绩一向不怎么优秀,是否也是这个原因影响到了他的脑子?”
…
格雷森简直无奈了,父母当着他的面旁若无人地说起了他的“脑子有问题”。
“爸爸,妈妈,我确信我没受到什么‘影响’。”格雷森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解此事和“神父”绝没有关系。
他的父母却并不怎么相信,他只好说他并不喜欢吃咖喱。
林德爵士平静了,林德太太的心确还悬着呢——她的小儿子确实非常喜欢印度风味的食物。
“我退学是因为我要去伦敦大学”格雷森显然对自己的学业很有规划。
“我要去上医学院。”
“牛津大学不提供临床医学的学位。”
说到这里,格雷森的脸上神采飞扬,看得来他对新的生活的向往。
“天啊,格雷森,你怎么可以自作主张?”林德太太终于可以说出完整的句子了,她一开始被儿子震惊到失语。
“你怎么可以不向你爸爸说?”
“我很抱歉”格雷森嘴上立马认错。
“医生到底有什么好的?听说医学院课业繁重,居然还要解剖尸体!”林德太太说到这里,停下来做了个“十字手势”好像在让上帝宽恕自己说到了这个不道德的事情。
“这简直太吓人了。”林德太太的脸色苍白起来,强撑着没有晕倒。
但她觉得最重要的是:“天啊,格雷森!”
“我们的亲戚里面也从来没有一个医生…要是亲戚们知道了,这实在是太丢脸了。”
“老天,我们会被人笑话死的!我敢保证,你刚入学,凯瑟琳(她的某个塑料姐妹)的信就会飞过来。”
“是的,她当然不会说出什么来,但是我都能够想到她的通篇暗示和嘲讽了…”说到她生活中的事来,这位太太比任何人都要真情实意。
她接着又幻想到:“这下,我们以后的聚会我不能坐主位了,她们一定会说自己可没有个‘医生’的儿子…”
“我很抱歉,妈妈”格雷森这句话倒是真情实意的,倒是他也并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你当然应该抱歉。”林德爵士拉着脸冷冷地说,“或许我不该太过于相信你,以至于我提前给了你财产。”
“我要是能够预料这一天,我保证我一个子儿都不会给你!”
“……”格雷森沉默了,他也不能肯定如果父亲没有提前给他财产,他还会不会大胆地做出这种事。
毕竟,他现在早已经财富自由了,所以他才会想着“人生的意义”。
格蕾丝琳耳朵贴门上,直到林德爵士拉开了门。伊莎贝拉惊慌地给父母行了个屈膝礼。
林德爵士没有回应,看了两个女儿一眼,独自走了。林德太太拿着手绢捂着嘴轻轻地抽泣,格蕾丝琳同情地看了眼格雷森,无声地安慰了几眼,然后就赶紧追上父母。
留下伊莎贝拉在原地关切地看着格雷森,并向他询问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