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虚无,无垠的死寂。
时间感在这里彻底失效,仿佛被稀释在了无尽的灰色里。没有日升月落,没有能量流转,只有微弱的、仿佛永恒不变的暗淡光点和缓缓飘浮的尘埃。
陈默四人(连同担架)如同被遗忘的标本,悬浮在这片难以名状的虚空夹缝中。最初的茫然过后,强烈的失重感和方向感的缺失带来生理上的不适,更可怕的是精神层面的压抑——这片虚空仿佛能吞噬一切声音、色彩、情感,只留下空洞和冰冷。
“我们……动不了?”马丁尝试挥动手臂,做出游泳般的动作。手臂划动搅起一些细微的灰色尘埃,但他的身体只是在原地微微旋转,并未朝着任何方向移动。这里似乎缺乏推动身体移动的介质(空气或其它),也缺乏明确的重力方向。
索菲亚也尝试了几次,结果类似。她的净化灵能在这里如同陷入泥潭,难以有效外放产生推力。
陈默紧皱着眉头。情况比预想的更糟。他们虽然暂时摆脱了空间乱流的撕扯和“荒疫”的威胁,却陷入了一个近乎“绝能”、“绝法”的绝地。无法移动,就意味着只能永远漂浮在这里,直到生命力耗尽。
他看向怀中的“海渊之泪”。蓝色光球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只能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命能量散发,滋养着他们,使其不至于立刻因伤势或虚弱而死去,但也仅此而已。消耗过度,加上这个虚空环境的压制,让它陷入了深度休眠。
手腕上的“共鸣信标”更是彻底失去了光泽,变成了一件冰冷的金属臂环,再无任何能量波动传出。与秩序节点的联系似乎也中断了。
融合源核死寂。
他们所有的依仗,在这里似乎都失去了作用。
难道真的要困死在这片虚无之中?
不!不能放弃!
陈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更仔细地观察这个诡异的空间。
灰色的“尘埃”并非完全静止,而是在极其缓慢地、无规律地飘动,如同宇宙中的星际尘埃。那些零星闪烁的各色暗淡光点,距离似乎有远有近,有的如同针尖,有的则稍微大一些,散发出极其微弱的、不同属性的能量波动(非常非常微弱),但大多属性不明,且极不稳定,时亮时灭。
他们并非完全不能移动。仔细感受下,身体似乎在随着某种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流”在缓慢漂移。这“流”并非气流或水流,更像是一种空间结构本身的、极其缓慢的“蠕动”或“漂移”。
陈默将注意力集中在最近的一个稍大些的、散发着微弱土黄色光芒的光点上。它大约在数百米(?距离感在这里很不可靠)外,光芒暗淡却相对稳定。
他尝试将意念集中,想象着自己朝着那个光点移动。没有用。
他又尝试着,用意念去“沟通”体内沉寂的融合源核,哪怕只是引动一丝最微弱的、属于“织暗者”权能中涉及“阴影”与“虚无”的感悟。
【守门人烙印】的意境在这种绝对的虚无中,也仿佛失去了依托。但他没有放弃,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将心神沉入那片冰冷的死寂,试图找到一丝共鸣,一丝能动用的力量。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可能过去了几个小时,也可能只是几分钟。枯燥、绝望、死寂……不断侵蚀着心智。
忽然,就在陈默几乎要放弃的时候——
他体内那死寂的融合源核,最深处,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并非能量涌动,而是一种极其隐晦的、仿佛与周围某种“存在”产生了微弱“共鸣”的悸动。
这悸动稍纵即逝,若非陈默全神贯注,几乎无法察觉。
他猛地睁开眼,看向刚才引起源核悸动的方向——并非那个土黄色光点,而是另一个方向,一片看似空无一物、只有灰色尘埃的区域。
那里……有什么东西?
他集中全部精神,朝着那个方向“感知”。不是用灵能(灵能在这里几乎无效),而是用纯粹的精神意念,配合【守门人烙印】对“空间”和“存在”的某种本能直觉。
渐渐的,他“感觉”到了。
在那片看似虚无的尘埃中,隐藏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与背景完全融为一体的……“凝聚点”。那里的尘埃似乎更加密集,飘动更加缓慢,并且……散发出一丝难以形容的、与周围虚空格格不入的“质感”,有点像……冰冷的岩石?或者某种凝固的矿渣?
非常微弱,若非源核那一下悸动指引,他绝对无法发现。
“那边……好像有东西。”陈默嘶哑地开口,指向那个方向,“一块……凝固的尘埃?或者小碎片?”
索菲亚和马丁立刻顺着他指的方向竭力望去,但以他们的感知,什么也看不到,只觉得那里和别处一样,是虚无的灰。
“你确定?”索菲亚问。
“不确定,但我的源核有反应。”陈默简略解释了一下刚才的悸动,“可能是这个虚空里某种特殊的‘物质’,也可能……是别的什么。我们需要靠近看看。”
“怎么靠近?”马丁无奈道。
陈默看着那个方向,又看了看周围缓慢飘浮的尘埃,一个念头闪过。
“试着……‘划动’这些尘埃。”他说道,“就像在水里,虽然水很少,但如果动作足够协调、持续,或许能产生一点推力。”
这听起来很荒谬,但在这片法则缺失的虚无中,任何可能都要尝试。
三人开始朝着那个方向,用尽可能协调、类似划桨的动作,手臂、腿部有节奏地拨动周围的灰色尘埃。动作必须一致,否则力量会互相抵消。
起初毫无作用。但渐渐地,随着他们动作越来越协调,频率稳定,身体似乎真的开始朝着陈默感知的那个方向,极其缓慢地……移动了!
速度慢得令人发指,比蜗牛爬还慢,但确确实实在移动!
希望的火苗再次点燃,哪怕再微弱。
他们如同三个笨拙的宇航员,在虚无中奋力“划行”,朝着那个看不见的目标前进。每一次划动都消耗着宝贵的体力,但没有人停下。
枯燥、疲惫、以及长时间面对绝对虚无带来的精神压力,不断考验着他们的意志。索菲亚的嘴唇因为缺水(虽然不渴,但生理需求仍在)而干裂,马丁的眼中开始出现血丝。陈默则要一边划动,一边持续集中精神感知那个目标,确保方向正确。
不知“划”了多久,可能相当于外面世界的大半天。
终于,在陈默的感知中,那个“凝聚点”变得越来越清晰。
那不是一块简单的尘埃团。随着距离拉近(虽然依然有几十米),陈默逐渐“看”清了它的轮廓——那是一块大约房屋大小、形状不规则的、由灰色“物质”构成的漂浮物!表面坑洼不平,质地看起来像是某种坚硬的矿石和凝固尘埃的混合体,颜色比周围的虚空尘埃略深一些,呈现一种暗沉的灰黑色。
一块……虚空中的“浮岛”?或者说是,这个维度夹缝中偶然形成的“物质残渣”?
无论它是什么,这是他们在这片虚无中发现的第一个“实体”!
“看到了!前面!有一块漂浮的石头!”陈默声音带着一丝激动。
索菲亚和马丁精神一振,划得更卖力了。
又经过一番艰难的“划行”,他们终于抵达了这块“浮岛”的边缘。
触手冰凉坚硬,确实是实体的岩石质感,表面粗糙,覆盖着一层极细的灰色粉末。浮岛自身似乎也在随着虚空的微弱“流”缓慢移动、旋转,但比他们自身移动要稳定得多。
陈默伸手抓住一块凸起,尝试用力,将自己拉向浮岛表面。在这里,重力微弱,这个动作并不费力。他轻松地“站”在了浮岛崎岖不平的表面,脚下传来久违的踏实感(虽然很微弱)。
索菲亚和马丁也相继爬了上来,又将李博士的担架拖拽上来。
脚踏实地(虽然地很怪),让三人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至少,他们暂时有了一个可以依附的“落脚点”,而不再是完全无助的漂浮。
浮岛不大,他们很快就探索了一圈。除了坚硬的灰黑色岩石和尘埃,没有发现任何生命迹象、水源或其他资源。但它确实是一个实体,一个屏障,让他们暂时摆脱了那种完全暴露在虚无中的不安感。
更重要的是,站在这浮岛上,陈默体内沉寂的融合源核,那种微弱的悸动感又出现了,而且比之前清晰了一点点。源核似乎在从这浮岛的岩石材质中,汲取着一丝极其微弱、近乎枯竭的……某种“本源物质”或“空间沉淀”的气息?这气息冰冷、惰性、几乎不含能量,但对源核来说,似乎是一种可以“消化”或“共鸣”的“食物”?
这个发现让陈默心中一动。融合源核的特性是吞噬、融合、进化。难道它连这种虚空中的“物质残渣”也能吸收?
他尝试引导源核去吸收那丝气息。过程极其缓慢,如同用吸管吸吮几乎干涸的泥浆,但源核确实在极其微弱地“动”了起来,那冰冷的死寂感,似乎淡化了一丝丝。
虽然这对恢复力量杯水车薪,但至少证明,在这个能量荒漠,依然有东西可以激活源核!
“我们暂时在这里休息,恢复体力。”陈默对索菲亚和马丁说道,“这块浮岛在移动,虽然慢,但或许能带着我们飘向某个地方。我需要研究一下它,还有这里的环境。”
索菲亚和马丁点头。他们确实需要休息,长时间的精神紧绷和体力消耗几乎到了极限。
三人靠在浮岛中央一块相对平坦的岩石上,轮流休息警戒。陈默则盘膝坐下,将手按在浮岛表面,尝试更深入地沟通融合源核,理解它与这虚空物质的共鸣,同时持续感知着周围无尽的灰色虚空和那些遥远的光点。
也许,这片虚无的夹缝,并非完全的死地。这些浮岛、尘埃、光点……可能隐藏着离开的线索,或者……其他的“漂流者”?
他们的维度漂流,从狂暴的乱流和侵蚀的绝地,进入了下一个阶段——寂静而莫测的虚空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