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拾壹在一片嘈杂声中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晃了晃脑袋,麻醉剂的余效让她的思维还有些迟钝,耳朵也在嗡嗡作响。
“醒了?”白芷柔的脸庞映入眼帘,“比我预计的时间提前了。”
叶拾壹的眉头紧锁,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涌:“什么情况……我不是……在实验室……救沈砚凌……”她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慢点说。”白芷柔调整了下叶拾壹手臂上的输液管,葡萄糖溶液正顺着透明导管缓缓滴落,“你被注射了强效镇静剂,需要时间恢复。”
叶拾壹没接,却抓住白芷柔的手腕一阵摇,力道大得惊人:“我们现在在哪?沈砚凌人呢?”她的指甲几乎要嵌入对方的皮肤。
“嘘,冷静,手上还有针呢!”白芷柔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我们现在在西蒙他们安排的直升机上。”她侧身让开视线,“沈砚凌就在你右手边。”
叶拾壹这才注意到机舱的震动和引擎的轰鸣。她艰难地转过头,看见沈砚凌躺在对面的医疗担架上。氧气面罩下的脸庞苍白如纸,但胸口规律的起伏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他……”叶拾壹的喉头滚动了一下。
“生命体征稳定。”白芷柔调整着输液速度,银针在她指间闪着寒光,“多亏你及时出手,陈默只完成了一半的注射程序。”她顿了顿,“不过神经毒素已经造成了一定损伤,需要……”
话没说完,直升机垂直降落在一片空地上,螺旋桨卷起的尘土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晕。植村率先跳下飞机,转身将叶湛稳稳抱了下来。白芷柔搀扶着还有些虚弱的叶拾壹缓缓走下舷梯。
一抬眼,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怔了怔。
只见诊所门口,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倚在门框上。及腰黑发在晚风中轻扬,白大褂下露出一截黑色衬衫衣领,衬得他肤色冷白如瓷。金丝眼镜后,狭长的眸子淡漠地扫过众人。
“迟了十二分钟。”他的声音浸着冰碴,“我还以为你们死在半路了。”修长的手指一抬,身后待命的医护人员立即上前,动作利落地将沈砚凌抬上担架床。
植村上前半步:“差一点。”随后侧身,给双方做了介绍:“贺凛医生。叶拾壹,白芷柔。”
当听到“白芷柔”三字时,贺凛的镜片倏然反光,目光也在白芷柔脸上多停留了几秒。“久仰。”薄唇吐出这两个字后,他转身就往里走。
植村快步跟上:“接应西蒙的人到了吗?”
“到了。”贺凛头也不回,脚步不停,“西蒙重伤,那女人轻伤。”
“维克多呢?”植村追问。
“跑了。”贺凛冷笑一声,走廊上的灯在他镜片上折射出冰冷的光斑。
植村磨了磨后槽牙:“真是祸害遗千年。”
白芷柔一手稳稳托住叶拾壹摇摇欲坠的身体,另一手高举着晃动的输液瓶。叶拾壹整个人都倚在她身上,苍白的脸上只有那双眼睛还固执地追随着前方担架床上那个昏迷的身影。
“贺凛……”白芷柔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总觉得似曾相识。就在她分神之际,前方那个挺拔的身影突然在手术室门前顿住。
“白医生。”贺凛侧过脸,手术灯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冷峻的光影。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温度:“五年前医学峰会上,你那篇关于神经毒素逆转的论文……”他喉结微动,声音突然轻了几分,“很有见地。”
白芷柔手里的输液瓶差点掉到地上:“原来是你……”
“是我。”贺凛干脆地接过话头,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现在,如果各位不介意的话…我先失陪了”他指了指手术室的方向,“里面还躺着一个等着开颅的。”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进了手术室,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叶湛眨巴着大眼睛拽了拽白芷柔的袖子:“干妈,你们认识吗?”
白芷柔收回目光,神色复杂:“不算吧!只是一面之缘,当年在m国的一场医学峰会上,这家伙当众质疑我的治疗方法……”她顿了顿,“不过,也亏了他的质疑,才让我发现了治疗方法中的问题,其实我该谢谢他。”
“哇!能发现干妈你治疗中的问题,那他一定也很厉害呢!”叶湛一脸崇拜之色。
植村默默点头,“他医术很好。”
“但是,脾气好像,不太好的样子!”叶湛撇撇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瞪大眼睛,“等等,他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那个‘阎罗刀吧?那个在黑市上生死人肉白骨的家伙?”
植村原本正靠在墙边假寐,听到叶湛的话,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低下头,目光在叶湛那张稚嫩却机灵的小脸上停留了片刻,在心里默默感叹——这小家伙,挺厉害啊。
“小湛,你这小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啊?”白芷柔忍俊不禁地捏了捏叶湛的脸蛋,“还‘阎罗刀……”
手术室大门突然打开,打断了白芷柔的话,护士探出头来:“院长说需要白医生协助手术。”
叶拾壹不自觉地站起身,输液架被她带得晃了晃。她抿了抿嘴唇,干裂的嘴唇开合了几次才发出声音:“他……怎么样了?”
没有人回答。白芷柔已经快步消失在手术室拐角。
“坐下等吧。”植村递来一杯温水,“贺凛主刀,不会有事的。”叶拾壹接过纸杯,温热传递到指尖。她盯着杯中微微晃动的水面,轻轻“嗯”了一声。窗外的暮色渐浓,将她的侧脸轮廓映得有些模糊。
叶湛悄悄握住母亲的手,发现她的掌心微凉,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手术室上方的红灯亮着,在瓷砖地上投下一小片光影。
“老妈,沈叔叔会没事的。”叶湛轻声说。
叶拾壹转头看向窗外,夜色中第一颗星子刚刚亮起。她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很浅的弧度:“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