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
陈泥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石蛋和小铃铛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老刀则如同雕塑般肃立在门边,独眼警惕地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被动挨打,非我所愿。”陈泥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既然他们送上门来,正好借此机会,摸清黑煞门在此地的底细。”
“陈泥哥哥,你有何打算?”小铃铛轻声问道,她知道陈泥在边军十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知硬拼的少年。
陈泥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他们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我,以及老刀这些‘边军老卒’身上。这是他们的认知,也是我们的机会。”
他看向石蛋和小铃铛:“你们二人刚刚归来,气息虽然不凡,但他们未必能立刻将你们与强大的仙门修士直接联系起来,尤其是在这凡俗小镇。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石蛋立刻明白了过来,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你是说,让我和铃铛扮猪吃老虎?”
“不错。”陈泥点头,“他们不是想查探我的底细和手下人的实力吗?那我们就给他们看想看的。”
他详细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首先,由陈泥明日故意带着老刀等几名核心老兵,离开清水镇,前往卧牛山深处,做出“例行巡查”或“狩猎”的假象。此举是为了给那四名探子创造他们认为的“安全”探查机会,并将他们的注意力从镇上暂时引开。
其次,在陈泥离开后,石蛋和小铃铛则保持低调,但可以有意识地“不经意”间,在那些探子可能观察到的地方,展露一些超出常人、但又不会过于惊世骇俗的身手或能力(比如石蛋轻松搬动重物,小铃铛显露一些粗浅的医术或对草药的敏锐感知),将自己定位为“有些本事、但威胁不大”的本地武者或医者。这既能降低对方的戒心,也可能成为对方试图利用或控制的“新目标”。
“老刀,”陈泥转向他,“你带两个机灵点的兄弟,密切监视那四人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们与外界联络的方式和频率。注意安全,他们不是普通江湖客。”
“主子放心,盯梢的活儿,我们在行。”老刀沉声应道,独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最后,”陈泥看向石蛋和小铃铛,语气凝重,“一旦他们有所行动,比如试图潜入我的住处,或者与潜伏在镇外的同伙联络,就是我们收网之时。届时,需要你们以雷霆手段,至少生擒一人,逼问口供。务必速战速决,不能给他们传递消息或玉石俱焚的机会。”
石蛋重重一拍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包在我身上!保证让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小铃铛也臻首轻点,指尖不知何时捻住了一根细如牛毛、泛着幽幽蓝光的银针:“我会准备好‘锁灵针’,确保他们无法调动灵力或自绝心脉。”
计划已定,四人又仔细推敲了其中的细节以及可能出现的意外应对之策,直到夜色深沉。
翌日,天色刚亮,陈泥便如计划般,带着老刀、“独臂刘”等五六名看着就不好惹的老兵,背着弓弩和兵刃,大张旗鼓地离开了清水镇,径直往卧牛山方向而去。这一举动,果然引起了那四名借宿在镇民家中的探子的注意,他们站在借宿的院落里,远远望着陈泥一行人消失在镇外山林中,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陈泥等人离开后,小镇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那四名探子的活动明显频繁了一些。他们不再局限于借宿的院落附近,开始更深入地在镇上走动,目光更加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陈泥居住的糕饼铺,以及石蛋家的铁匠铺、小铃铛家的药铺。
石蛋按照计划,在帮赵铁匠搬运一批新到的铁料时,“不经意”地单手就将需要两个壮汉才能抬动的铁锭轻松举起,引得周围街坊一阵惊呼。那四名探子中的那位持棍行者恰好路过,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又流露出几分“不过如此”的了然,显然将石蛋归类为了天生神力的武者。
小铃铛则是在药铺帮叶郎中处理药材时,精准无比地分辨出几种极其相似、药性却截然不同的草药,并随口说出了它们的炮制要点和相生相克之理,让偶尔前来“看病”实则探查的、那对兄妹探子中的女子暗暗心惊,将其视为了医术精湛的传承者。
老刀派出的两名老兵,伪装成在镇口大树下下棋的闲汉,看似专注棋局,实则将那四名探子的行踪、接触过什么人、甚至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一一记在心里。
第一天,相安无事。
第二天下午,探子中的那名持剑首领似乎有些不耐,与那对兄妹低声商议了许久。
第三天清晨,一直负责监视的老兵传来消息:那四名探子中的三人,包括持剑首领和那对兄妹,离开了借宿的院落,看似随意地朝着镇外陈泥等人离去的方向走去。而那名持棍行者,则留在了镇上,似乎在等待什么。
“鱼儿要咬钩了。”得到消息的石蛋和小铃铛对视一眼,知道时机已到。
石蛋借口去后山砍柴,悄然跟上了那三名离开的探子。而小铃铛则如同寻常一样,在药铺帮忙,但神识早已锁定了镇上那名留守的持棍行者。
陈泥带着老刀等人,在卧牛山深处一处预先选定的、相对开阔的山谷中停了下来,看似在休息,实则布下了一个简单的包围圈,静待“客人”上门。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那三名探子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山谷入口。他们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谷内的情况,看到只有陈泥和几名老兵,似乎松了口气。
持剑首领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带着那对兄妹,大步走进了山谷。
“陈泥将军,真是好雅兴,在此处狩猎?”持剑首领扬声说道,语气带着一丝戏谑。
陈泥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等了你们三天,总算来了。”
持剑首领脸色微变,意识到可能中计,但仗着己方三人实力不弱,且对方主力似乎不在,依旧强硬道:“既然知道我们来了,那就识相点,跟我们走一趟,免得动起手来,伤了和气。”
“就凭你们?”陈泥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镇上,那名留守的持棍行者正在借宿的院落中假装劈柴,忽然感觉周身空气一凝,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泥沼,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异常困难!他心中大骇,刚想运转功力挣扎,后颈微微一麻,一根细如牛毛的蓝色银针已然悄无声息地刺入,他体内的灵力瞬间如同被冻结般凝固,连意识都开始模糊,只看到一道月白色的窈窕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卧牛山山谷中。
那持剑首领见陈泥不肯就范,厉喝一声:“动手!”三人同时爆发出强大的气息,持剑首领剑光如毒蛇出洞,直刺陈泥咽喉;那对兄妹则一左一右,分别攻向老刀和“独臂刘”,招式狠辣,配合默契。
然而,他们的攻击尚未完全展开,脚下的大地猛然一震!一股厚重如山岳般的力量从地底涌出,瞬间束缚住了他们的双腿,让他们身形一滞!
“什么?!”持剑首领大惊失色。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一道魁梧如山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旁边的密林中冲出,正是石蛋!他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简简单单一拳轰向持剑首领的胸膛,拳风所过之处,空气发出沉闷的爆鸣!
持剑首领仓促间横剑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响起!
那柄看似不凡的长剑,在石蛋这蕴含了《戊土真诀》浑厚灵力的一拳之下,竟如同朽木般寸寸断裂!拳势不止,狠狠印在他的胸膛上!
“噗!”
持剑首领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人在空中便已鲜血狂喷,重重摔在地上,失去了战斗力。
那对兄妹见状,魂飞魄散,想要逃跑,却发现双腿如同生根般被大地牢牢吸住。老刀和“独臂刘”趁机上前,干净利落地卸掉了他们的关节,封住了穴道。
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三名黑煞门探子,一个照面便被彻底制服。
陈泥走到那名奄奄一息的持剑首领面前,蹲下身,目光冰冷地看着他:“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告诉我,黑煞门为何对我如此感兴趣?你们在此地,还有多少人?”
持剑首领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他看着陈泥,又看了看如同战神般屹立的石蛋,以及不知何时出现在谷口、衣裙飘飘的小铃铛,终于明白,他们招惹了绝对不该招惹的存在。
引蛇出洞,瓮中捉鳖。计划,完美成功。而关于黑煞门的秘密,即将被揭开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