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颠簸的荒原古道上疾驰,车轮碾过砂石,发出单调而急促的声响,仿佛在为车厢内微弱的生命搏动敲击着节拍。雷豹带来的随军医官是李崇山麾下最好的外科圣手,姓孙,此刻正眉头紧锁,额角渗汗,小心翼翼地处理着老刀的断臂伤口。
“黑煞蚀骨毒……混合了某种阴寒尸气……已侵入肺腑……”孙医官声音低沉,手中银针快如穿花,不断刺入老刀胸前几处大穴,针尾微微颤抖,发出细微的嗡鸣,引导着老刀体内残存的气血与药力对抗那跗骨之蛆般的邪毒。旁边火盆上熬煮的药罐咕嘟作响,散发出辛辣刺鼻的混合药气,被女兵用扇子小心地扇向老刀口鼻。
另一辆马车上,小铃铛在短暂的昏迷后已然苏醒,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清明。她拒绝了休息,坚持守在石蛋身边。石蛋的情况比老刀更棘手,他身体无明显外伤,但气息微弱至极,皮肤下的土黄色纹路时隐时现,体温忽冷忽热,仿佛体内的某种平衡被彻底打破,正处于崩溃的边缘。小铃铛将最后一点温养心脉的参元丹化水,一点点渡入石蛋口中,同时握住他冰凉的手,将自己所剩无几却精纯的木属灵气,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注入他体内,试图唤醒他那沉寂如大地般深沉的生机。
陈泥没有乘车,而是坚持骑马,护卫在车队一侧。凛冽的寒风刮过他满是血污和疲惫的脸颊,带来刺痛,却也让他保持着清醒。他体内空空荡荡,经脉间隐隐作痛,那是过度消耗神魔之力留下的暗伤。他默默运转着《神魔九劫躯》残篇中记载的最基础的吐纳法门,汲取着天地间稀薄的能量,一点一滴地修复着破败的身躯。目光却始终警惕地扫视着荒原的四周,耳朵倾听着风中的任何异响。
鬼哭原的经历如同烙印,刻在他的灵魂深处。黑煞门的阴毒算计,白骨祭坛的邪异,千臂石魔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还有石蛋最后时刻那奇迹般的、源自大地的脉动……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远超他之前想象的巨大旋涡。他隐隐感觉到,自己这所谓的“荒古神魔体”,石蛋的“返祖归源”,乃至黑煞门信奉的“圣主”,都缠绕在那名为“源初”的古老谜团之中。
“将军,”雷豹策马靠近,压低声音,虬髯上凝着白霜,“前方三十里就是‘野狼坡’,过了那里,就算进入咱们的警戒范围了。侯爷已经派了两波哨骑在前面接应,确保路线干净。”
陈泥微微颔首,嘶哑着嗓子问:“堡里情况如何?钦差……有什么新动作?”
雷豹脸上闪过一丝怒意:“那姓钱的阉狗,仗着是王丞相的门生,在堡里指手画脚,挑三拣四,一会儿说军容不整,一会儿说防务松懈,还私下里召见了好几个中层将校问话,呸!老子要不是碍着侯爷的军令,早他娘一刀劈了这祸害!”
陈泥眼神冰冷。钦差钱穆,奸相王淳的得力爪牙,此行名为劳军宣慰,实为削权拿人,是悬在北境头上最毒的一把软刀子。自己鬼哭原之行,必然已被对方知晓,恐怕正等着抓把柄。
“侯爷如何应对?”
“侯爷稳坐中军帐,该练兵练兵,该议事议事,对那阉狗不冷不热。不过暗地里,‘夜枭’的人盯得很紧。侯爷让末将转告将军,回去后,无论那阉狗说什么,做什么,将军只需养伤,一切有他。”雷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的玉瓶,递给陈泥,“这是侯爷珍藏的‘九花玉露丸’,对内伤有奇效,侯爷让将军务必服下。”
陈泥接过玉瓶,入手温润,打开瓶塞,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溢出,让人精神为之一振。他没有犹豫,倒出一颗龙眼大小、色泽莹白的丹药吞服下去。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温和却磅礴的热流,迅速散向四肢百骸,滋养着干涸的经脉,缓解着刺骨的疼痛与疲惫。李崇山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他记在心里。
车队沉默地前行,除了车轮声、马蹄声和伤者偶尔的呻吟,再无其他。荒原的落日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冰冷的大地上,显得孤寂而坚韧。
入夜时分,车队终于抵达野狼坡。这里是一处天然的高地,视野开阔,坡下已有数十名边军点燃篝火,建立了临时营地。看到车队归来,营地里立刻喧哗起来,几名将校迎出。
陈泥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韩知节。这位儒将此刻也是一脸风霜,眼中带着关切与凝重。
“陈将军!辛苦了!”韩知节快步上前,目光扫过伤痕累累的队伍和马车,眼皮跳了跳,“孙医官,伤员情况如何?”
孙医官从马车中探出头,抹了把汗:“老刀统领性命暂时保住,但邪毒深入,需尽快回堡用‘地火室’配合侯爷珍藏的‘玄阳草’拔毒,拖延不得!石蛋小兄弟情况古怪,生机似断非断,与地气纠缠极深,老夫……暂无良策,需从长计议。其他伤员已做初步处理。”
韩知节点头:“好!营地已备好热食汤药,大家抓紧休整一个时辰,然后连夜赶路,务必在天亮前返回鹰扬堡!”
短暂的休整中,陈泥被韩知节引到一处僻静的篝火旁。火光照耀下,韩知节低声道:“陈将军,鬼哭原一行,侯爷虽未明言,但极为关注。你们带回的消息,可能关乎北境乃至更大的危局。钱穆那边,已多次向侯爷‘关切’将军行踪,话里话外暗示将军擅离职守,私探险地,恐有通敌或修炼邪法之嫌。侯爷暂时压下,但回堡后,他必会发难。”
陈泥撕咬着硬邦邦的肉干,就着热水咽下,闻言冷笑:“通敌?修炼邪法?他若敢当面对质,我自有说法。”
韩知节看着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暗金色泽和那身经百战淬炼出的沉凝气势,心中稍定,又道:“还有一事。青玄门有消息传来,封山令未解,但内斗似有结果。玄器峰峰主联合刑罚堂,以‘勾结外敌、私盗重宝’之罪,将百草峰峰主囚禁,百草峰弟子或被清算,或四散逃亡。柳云风不知所踪。他们……还向天下修行界发了一道含糊的‘除魔令’,虽未指名道姓,但提及‘北境有魔躯现世,蛊惑仙门弟子,窃取上古遗泽’,矛头恐怕……”
话未说完,但意思已明。这“魔躯”所指,九成是陈泥。青玄门这是要借刀杀人,或者转移内部矛盾焦点。
“跳梁小丑。”陈泥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屑。仙门倾轧,自私至此,他早已不抱期望。只是小铃铛……他看了一眼远处马车旁那个忙碌的纤弱身影。
“小铃铛姑娘的事,侯爷已有安排。”韩知节似乎看出他的顾虑,“只要她在北境,在鹰扬堡,便无人能动她分毫。侯爷让我问将军,石蛋小兄弟苏醒后,若……若能力特异,将军作何打算?”
陈泥沉默片刻,看向载着石蛋的马车,缓缓道:“石蛋是我兄弟,他的路,他自己选。但若有人因他之能而心生歹念,或欲强征利用……”他眼中厉色一闪,“须先问过我手中刀。”
韩知节心中凛然,不再多言。
一个时辰后,车队再次启程,在精锐骑兵的护卫下,趁着夜色,向着鹰扬堡疾驰。后半夜,天空中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落在荒原上,落在甲胄上,也落在马车顶棚上,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要掩去这一路行来的血腥与伤痕。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鹰扬堡那巍峨的黑色轮廓,终于出现在风雪与晨曦交织的天际线上。
堡门悄然打开,没有喧哗的迎接,只有沉默的引导和一队队眼神锐利、甲胄齐全的卫兵。马车直接驶入堡内,穿过校场和营房区,抵达了位于堡内深处、防守最为严密的医馆区域。这里紧邻李崇山专用的“地火室”和藏书楼,闲人免进。
陈泥下马时,身体晃了晃,强行稳住。连续的高强度战斗、心神损耗、长途奔袭,加上伤势,即便是他也到了极限。但他仍坚持看着石蛋和老刀被小心地抬入不同的静室,小铃铛和孙医官紧随而入,才在韩知节的再三劝说下,走向旁边一间早已准备好的干净厢房。
房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风雪与喧嚣。房间里燃着宁神的檀香,温暖如春。陈泥脱下破损不堪、浸满血污的衣甲,露出下面布满新旧伤痕的躯体。热水和干净衣物早已备好。
他简单清洗了一下,换上一身素净的灰色布袍,然后盘膝坐在榻上,再次服下一颗九花玉露丸,闭目调息。丹药的温和药力与神魔之躯强大的自愈能力开始共同作用,缓慢却坚定地修复着他的身体。
但他知道,真正的风暴,不在体内,而在门外。
天色渐亮,雪花仍在飘洒。
鹰扬堡议事厅中,李崇山端坐主位,面无表情地听着下方一名文官打扮、面白无须、眼神却透着精明与阴鸷的中年男子——钦差钱穆的发言。
钱穆的声音尖细,带着一股拿腔拿调的京片子:“……李侯爷治军有方,北境安稳,陛下自然是知晓的。只是嘛,这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近日边关屡有异动,黑风峡虽有小胜,然损耗颇巨,朝廷粮饷亦是艰难。更有将领私自离营,深入险地,行踪诡秘,恐非为公啊。侯爷,不是本官多嘴,这驭下之道,首重一个‘严’字,若人人效仿,这军纪国法,岂不成了一纸空文?”
李崇山眼皮微抬,淡淡道:“钱大人所言极是。不知钱大人所指‘私自离营、深入险地’的将领,是哪一位?所为何事?可有实证?”
钱穆微微一笑,从袖中抽出一份绢帛:“据本官所查,鹰扬将军陈泥,于十日前,未经兵部与侯爷正式调令,擅离黑风峡防区,仅带数十亲兵,潜入北方荒原绝地‘鬼哭原’,历时多日方归,其间踪迹不明,所行之事成谜。侯爷,这……恐怕不是一句‘探查敌情’就能搪塞过去的吧?况且,本官还听闻,那陈泥归来时,身边多了一名身负奇异、昏迷不醒的少年,还有一干重伤士卒,其中……似乎还有非我边军体系之人?此事,侯爷是否该给朝廷,给陛下一个交代?”
议事厅内气氛骤然紧绷。列席的雷豹、韩知节等将领脸色难看,怒视钱穆。李崇山神色不变,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
“交代?”李崇山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金戈铁马般的铿锵,“本侯自然会向陛下呈报。陈泥将军此行,乃是奉本侯密令,探查关乎北境存亡、乃至中土安危之重大军情!其间遭遇黑煞门邪修埋伏,与蛮族勾结之铁证,以及上古凶物复苏之兆!我边军儿郎为此血战,死伤惨重,带伤而归!钱大人不去关心前线将士用命、舍生取义,却在此捕风捉影,构陷忠良,是何道理?!”
他目光如电,直视钱穆:“莫非钱大人觉得,黑煞门与蛮族勾结之事无关紧要?上古凶物复苏之兆是子虚乌有?还是说……钱大人早已知道些什么,故而急于堵住知情者的嘴?!”
“你……!”钱穆被李崇山陡然爆发的威势和犀利的反问噎得一滞,脸色一阵青白。他没想到李崇山如此强硬,更没想到对方竟将事情抬到了“北境存亡、中土安危”的高度,还隐隐将矛头反指过来。
“侯爷息怒。”钱穆压下心中惊怒,强笑道,“本官亦是忧心国事,既然侯爷说陈将军是奉密令行事,又有如此重大发现,那……不知证据何在?那昏迷的少年又是何人?与军情何干?总不能让本官空口白话,回京复命吧?”
李崇山冷哼一声:“证据?重伤将校正在救治,待其苏醒,自然会有详细军情呈报!至于那少年,”他顿了顿,语气森然,“乃是我边军烈士之后,于探查途中为救同袍,力战重伤!钱大人莫非连为国流血之忠良之后,也要盘查构陷不成?!”
钱穆被堵得哑口无言,心中暗恨。李崇山这老狐狸,滴水不漏,且态度强硬,看来想直接从陈泥身上打开缺口不易。
“既然侯爷如此说,本官暂且信之。”钱穆拱了拱手,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不过,此事本官定会如实禀报朝廷。另外,青玄门日前传来‘除魔令’,言及北境有‘魔躯’现世,祸乱一方,不知侯爷可有所闻?陈泥将军此番异动,又身负奇异,是否与此有关?侯爷,非是本官多疑,实是仙门之令,非同小可,若处理不当,恐引修行界干涉,于边关防务,怕是大为不利啊。”
图穷匕见!终于扯到了“魔躯”和青玄门!
厅中众将脸色更加难看。修行界虽通常不直接干涉凡俗王朝,但其影响力巨大,若真被扣上“魔头”的帽子,引来一些“正道”修士的“除魔卫道”,麻烦会无穷无尽。
李崇山眼中寒光闪烁,正要开口。
忽然,议事厅外传来一个虽然有些沙哑,却沉稳清晰的声音:
“魔躯?不知钱大人和青玄门诸位仙长,口中的‘魔’,是何模样?”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厅门处,陈泥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灰色布袍,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身姿挺拔如松,眼神平静深邃,暗金色的瞳孔在清晨透入厅内的微光下,并不显眼,却自然流露出一股历经生死淬炼后的沉凝与威严。他没有披甲,没有佩刀(破军已失),但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一柄收入鞘中却锋芒自溢的古剑,让整个议事厅的气氛都为之一凝。
钱穆瞳孔微缩,这就是陈泥?果然与传闻中不同,这股气势……绝非寻常将领可比!他心中警惕陡升,脸上却堆起虚假的笑容:“这位想必就是陈泥陈将军了?果然英武不凡。方才本官与侯爷正说到将军。青玄门‘除魔令’所指,虽未明言,但将军近日行踪与变化,难免引人猜想。不知将军对此,作何解释?”
陈泥迈步走入厅中,对李崇山微微颔首,然后看向钱穆,语气平淡:“解释?陈某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上对得起朝廷俸禄、侯爷信任,下对得起边关百姓、麾下兄弟。鬼哭原一行,确是奉侯爷密令,探查黑煞门与蛮族勾结之铁证,以及一处可能危及北境乃至天下的上古凶物巢穴。其间血战,九死一生,袍泽死伤,皆为证见。钱大人若不信,可随陈某去医馆,看看那些还在与阎王抢命的兄弟!亦可等他们醒来,亲自问询!”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直刺钱穆:“至于‘魔躯’之说,更是无稽之谈!陈某自幼长于清水镇,从军于北境边关,十年血战,一身伤痕,皆是为国戍边所留!青玄门内斗不休,污蔑构陷,不过是为掩盖其门内丑事、转移视线之卑劣手段!钱大人身为朝廷钦差,不察邪修勾结蛮族之大患,不问上古凶物复苏之征兆,反而听信仙门一面之词,在此纠缠不休,是何居心?!”
“难道在钱大人眼中,我边关将士浴血搏杀换来的情报,还不如仙门一句莫须有的污蔑重要?!”
声声质问,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陈泥没有动用任何力量,仅仅是以事实和气势相逼,便让钱穆额头见汗,难以招架。
“你……你血口喷人!”钱穆气急败坏,“本官何时不察大患?只是你形迹可疑,又身负异象,与那‘魔躯’描述相符,本官依例询问,有何不可?!你若无愧,可敢让本官带来的随行修士检查一二?!”
他终于露出了爪牙——要以“检查”之名,行探查甚至暗算之实。
李崇山眼中怒色一闪,正要喝止。
陈泥却忽然笑了,那笑容冰冷,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检查?可以。”
此言一出,连李崇山都微微一愣。
陈泥看着钱穆,缓缓道:“不过,钱大人,陈某乃朝廷正四品鹰扬将军,北境边军将领!若无陛下明旨,无确凿证据,仅凭猜疑,便要‘检查’一方大将,此例一开,国法军纪何在?边关将士寒心否?今日查我陈泥,明日是否便可查雷豹统领,查韩知节副将,查在座每一位为北境流过血的将领?”
他向前一步,身上那股沙场血战中磨砺出的、混合着一丝初醒神魔威严的气息,虽未全力爆发,却已让钱穆和他身后两名一直默不作声、作仆从打扮的修士(实为钱穆带来的供奉)感到呼吸一窒。
“钱大人要查,可以。”陈泥声音陡然转厉,“但请出示陛下旨意或兵部文书!若无,便是私查大将,形同谋逆!陈某虽伤,手中刀亦不利,但麾下三千陷阵营旧部,北境十万边军兄弟,却容不得此等羞辱!”
“雷豹!”
“末将在!”雷豹早已按捺不住,闻声猛地踏前一步,独眼凶光毕露,开山斧虽未在手,但那股悍勇煞气已扑面而来。
“韩知节!”
“下官在!”韩知节拱手,眼神锐利。
厅外,隐隐传来甲胄摩擦与整齐的踏步声,显然早有安排。
钱穆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带来的两名修士供奉也是额头冒汗,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按在了腰间法器上,却不敢妄动。他们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看似伤势未愈的年轻将领,体内仿佛蛰伏着一头洪荒凶兽,一旦爆发,绝非他们所能抵挡。更可怕的是这鹰扬堡,这北境边军,竟是铁板一块!
李崇山适时开口,语气缓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好了。钱大人也是奉旨办事,谨慎些无错。陈将军更是为国负伤,劳苦功高。此事,本侯自会详细呈报陛下,是非曲直,自有圣裁。眼下当务之急,是救治伤员,巩固边防,应对黑煞门与蛮族之威胁。钱大人,你说是吗?”
钱穆胸口剧烈起伏,看着虎视眈眈的雷豹、韩知节,感受着厅外隐隐的肃杀之气,又瞥了一眼沉默如山、眼神冰冷的陈泥,终于明白,今日绝难讨到好处,再僵持下去,恐怕自己都要留在这里。
他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侯爷……所言甚是。是……是本官思虑不周,急于求成了。军国大事,自当以侯爷为准。本官……先行告退,静候侯爷奏报。”说罢,再不敢停留,带着两名供奉,几乎是仓皇地离开了议事厅。
看着钱穆狼狈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厅中气氛才略微一松。
“妈的,这阉狗,真想砍了他!”雷豹啐了一口。
李崇山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他看向陈泥,眼中带着赞许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你做得很好。先声夺人,以势压之,让他不敢妄动。不过,此事恐怕不会就此了结。王淳那老贼,还有青玄门,都不会善罢甘休。你‘魔躯’之名,经此一事,恐怕更会传开。”
陈泥神色平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侯爷,当务之急,是石蛋和老刀的伤势,还有……鬼哭原的真相。”
李崇山点头:“石蛋那边,孙医官和小铃铛姑娘在尽力。老刀已送入地火室,以玄阳草拔毒,能否撑过,看他的造化。你先回去休息,恢复伤势。一个时辰后,来我书房,详谈鬼哭原之事。”
“是。”陈泥抱拳,转身离去。他的背影在晨光中拉得很长,虽然依旧带着伤病的虚弱,却已重新挺直,如同北境荒原上历经风雪却永不弯曲的劲草。
厅外,雪花渐停,阴云未散。更大的风暴,正在远方天际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