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伯也算是知道了何为今时不同往日,他在京时…算了,不提也罢。
眼下更为重要,在边关做到千总的哪个没有点根深蒂固的关系,恐怕他这次丢官,除了京城政敌故意为难之外也有得罪胡千总的原因。
憋屈吗?他自然是憋屈的,可一回到他们一家几十人蜗居的小院时还是要扬起笑来。
可柳家人早就被一些有心人假借关心之名知道了此事。
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再也按耐不住,爆发了出来。
先是妯娌之间
柳二夫人含沙射影道:“呵,做过官小姐的就是不一样,凤凰沦落为山鸡了,也不愿放下自己的傲骨,怕是宁愿拖着我们整个柳家去死,也不愿屈服,当真是好骨气呢!”
柳大夫人晚来得女,向来对这个小女儿宠得很,怎么会任由她这般恶语相向,蹭的一下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骂:
“郑氏你来边关后卖女、卖子求荣惯了,难不成便把所有人当成你这般的蛇蝎心肠?”
“我家老爷得势时,是谁像哈巴狗一样趴上来吸血!”
郑氏气得嘴角直抽抽,“原氏你别给脸不要脸,那些年要不是我们家老爷在外面经商,大把大把往家里挣银子,你敢说大哥仕途能有那么顺利吗?”
“是,我是把那些庶子庶女卖了个好价钱,但你敢说他们自己不愿意吗?而且若不是有我低声下气求回来的彩礼,这小院是哪来的?凭空给你出现的!”
眼看着局面越发有些失控,两位嫂子的指甲都快要戳到对方脸上了,膀大腰粗的石氏默默上前挤到她们两人中间。
“两位嫂嫂,你们都别吵了,大哥回来了。”
原氏和郑氏怨气早就积压已久,那是她能劝得了的。
隔着她便口水开喷对骂,哪还有石氏曾经暗暗羡慕的贵夫人样。
而小辈自然是和自家长辈站在一块儿,较为年幼的小郎君们立马大打出手,小姑娘们战斗力也不弱的互相扯着对方的头绳。
年纪稍大已经知事,虽还做不到如母亲那般口吐芬芳、弟弟妹妹们那般的行动力,但总归给对方都摆不了什么好脸色。
其中能在这场史无前例的大乱斗中惬意嗑瓜子的也只有母亲石氏没有掺和进去的柳衔江一家了。
而前不久失去母亲已是柳家大家长的柳大伯开门回家见到这一幕,他脸上勉强的笑咻的一下没了,简直气得七窍生烟,脸上的胡须直抖,大呼,“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正蹲在门外的柳二柳三俩兄弟见状直接把自己的亲大哥给架到了门口,一起排排蹲。
“大哥,你丢官一事家里都知道了,借这个机会让他们都好生发泄发泄吧,总比憋疯了好。”
“是啊,大哥,这么多年,她们谁还不知道谁啊,小心思是有但坏心思是没有的。”
柳大伯被他们说的眼眶一热,“是大哥没用,拖累了你们。”
体弱多病向来只管享受的弟弟柳三最先表态,“大哥说的哪里话,我们柳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最为现实的柳二叹了一口气,“大哥一家人不说二话,不过你们可曾发现没有,柳家外嫁女竟然都未曾托人捎信回来,自家孩子我们自己知道,她们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我怕是有人暗中特意针对我们柳家,想让我们失援,自生自灭。”
柳大伯眼神一厉,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切莫让他有机会回京,不然定要把人揪出来回敬他全族!
柳三想到他家月儿可抵万金的家书被人故意拦截了,忍不住悲从中来,“我家月儿啊!”
柳大伯和柳二默契抬手给从小就多愁善感的弟弟拍了拍背。
哎,怨不得他如此,自幼便体弱多病,后来为了延续香火,只能娶了江湖无盐女石氏为妻,幸得了一女一子,可不得当眼珠子一样如珠似宝的宠着嘛。
柳衔江耳尖听到自个爹又哭鼻子了,嘴里还念叨着月儿,拍了拍手,大爷一般起身,一个大胯步便来到柳三面前,“我的亲爹哟,想我姐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
“要是让她知道,可不得笑话死你。”
柳三心想这便是生女生儿的不同,要是他的月儿在才不会笑话他呢,怕是恨不得立马来到他跟前哄他了。
呜呜,他的月儿啊,爹想你了。
……
经过半月长途跋涉,陈满和林月终于牵着白马站在了边关城外。
林月突然有些近乡情怯,甚至语无伦次起来,“陈满,你说他们会是何种模样的?”
“也不知收到镖局报丧的信件没,我是不是该换个样貌,毕竟他们见我也不知是该惊还是该喜?”
陈满牵起她的手,轻声安抚,“没关系,是好是坏,我都会陪着你一起面对。”
“走吧,或许他们会是你灵魂深处忘不了、放不下的骨肉至亲呢,总归是要该去见一见的。”
说着,陈满把伪装符贴在林月身上,“至于样貌还是该遮便遮,也好让他们少受些惊吓。”
林月点了点头,心神一阵儿不宁,好像有事发生。
他们一入城还未来得及找人问路,便发现前面被堵的水泄不通,一群人围在那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热闹。
“胡直你这个狗杂碎你有本事今天就弄死我,不然我总有一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柳衔江少了往日柳家大少爷的风范,一身纵横交错的鞭伤,狼狈的被几人按着肩膀屈辱的跪倒在地,可他的头还是高高仰起,吐出了一口血沫子,掷地有声道。
而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胡直,听闻只觉得好笑的仰天大笑起来,作为底下有一千人的千总,他挺佩服这小子的勇气的,却也想知道,如果他下令不允人给他治伤的话,这小子还能不能活过今夜?
他当真是拭目以待呢
“既然这小子非要跟我作对,那我胡某个也不是烂好心的,反正我话就撂这了,哪家郎中敢给他治病就莫要怪我胡某不客气了!”
边人有人不忍心的和同伴窃窃私语道:“那胡直刚来边关时,不过也是一小兵一小卒,没想到如今势大了,这么横行霸道!”
“谁说不是,那柳家小哥只不过是不愿把自家妹子送入他府上,他便叫人连着几日破坏柳家的生意,今日更是把人折辱至此,哎。”
……
林月整个人仿佛被那道声音定住了一般,眼神中呆滞又是说不清的痛惜,她旁若无人的穿过他人走了进去,连陈满被落在后面也未曾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