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黄鼠狼精黄三听到林晓枫的声音,吓得浑身一个剧烈的哆嗦,挣扎着想爬起来逃跑,却四肢发软,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能瘫在原地,口吐人言,声音尖细变形,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比的恐惧:“大……大仙!饶命!饶命啊!小……小妖是五里屯的黄三,排行老三!小的有眼无珠!猪油蒙了心!一时鬼迷心窍,求大仙看在小的修行不易,饶小妖一命!千万别杀我!也别再让小的喝那东西了!那比杀了我还难受啊!”
它算是彻底被那碗“超苦啤酒”征服了,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五里屯?是五通神派你来的?”林晓枫端起桌上那碗还剩不少的“超苦啤酒”,慢条斯理地在它面前晃了晃。
黄三一看到那碗,就如同见了世间最恐怖的妖魔,条件反射般地剧烈干呕起来,胆汁都快吐出来了,忙不迭地点头,竹筒倒豆子般把所有知道的全交代了:“是是是!千真万确!就是我们五通老爷……哦不!是五通那个杀千刀的老混蛋!他听说桃源村出了种新奇的‘气酒’,味道独特,还能……还能让人开心,就动了歪心思,派小的来……来借点配方和原料回去研究研究……想……想自己也弄出来卖钱……大仙!小的知道的都说了!那酒真的太难喝了!简直是穿肠毒药!刮骨钢刀!您行行好,给小的一个痛快吧!只求别再碰那碗东西了!”
它现在只求速死,以免再遭受那非人的味觉折磨。
林晓枫看着它这副凄惨狼狈、却又有点滑稽的模样,心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放下碗,沉吟片刻,语气平静无波地说道:“我不杀你,也不打你。”
黄三猛地抬起头,沾满泪水和鼻涕的小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呆呆地看着林晓枫,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你回去。”林晓枫继续说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回去告诉五通神,就说是桃源村林晓枫说的:想要我这啤酒的配方和酿造技术,不是不可以商量。”
黄三的小眼睛瞬间瞪圆了。
“但是,”林晓枫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冷意,“别再派你这种偷偷摸摸、上不得台面的小家伙来,跌份儿,也显得他五通神小家子气。”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却带着一种与他年轻面庞不符的沉稳和自信:“让他派个能真正管事的、能做主的人来,带上足够的诚意,光明正大地来我桃源村谈。合作,或者公平交易,都可以摆在桌面上商量。我桃源村虽然不富,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桌上那碗“超苦啤酒”,黄三不由自主地又是一个剧烈的寒颤,仿佛那碗里装着的是它一生的噩梦。
“但如果,”林晓枫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凛冽的警告,“五通神或者你们五里屯,再有下次这种不告而取、甚至是强取豪夺的行为……”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不介意,亲自登门,请他喝点我最新研发的……更特别、风味更‘独特’的珍藏品。”
黄三如蒙大赦,几乎是瞬间恢复了力气,连滚带爬地窜起来,也顾不上擦掉脸上的污秽,对着林晓枫就是一顿毫无章法的疯狂作揖,尖声道:“谢谢大仙不杀之恩!谢谢大仙宽宏大量!小妖一定把话原原本本地带到!一个字都不敢漏!一定!求大仙千万别来找我们!我们一定光明正大!”
说完,它生怕林晓枫反悔,头也不回地化作一道贴着地面的模糊黑影,“呲溜”一下从门板下那道宽大的缝隙里钻了出去,眨眼间便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中,只留下一缕淡淡的、混合着骚气和苦涩的怪异气味。
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宁静,只有油灯的火苗轻轻跳动着。
过了好一会儿,杜康那带着几分戏谑和意外赞赏的声音,才慢悠悠地在林晓枫脑海中响起:“啧,小子,没看出来啊。平日里看着蔫了吧唧,关键时刻,肚子里还有点弯弯绕绕的坏水儿?嗯……这不战而屈人之兵,顺手还埋了个合作引子,倒是有几分……上古时期那些老狐狸们谈判的雏形了?虽然手段糙了点,但这思路,勉强及格。”
林晓枫没有理会杜康的调侃,他吹熄了油灯,重新躺回床上,看着窗外依旧沉沉的夜色,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复杂的弧度。
“没办法,家大业小,底子薄,经不起折腾。”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杜康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能坐在桌子上谈合作,互利共赢,总比在泥地里打打杀杀,两败俱伤要强。就看隔壁那位名声不太好的五通神……接不接得住我递过去的这杯‘苦酒’,又有没有那个魄力和诚意,来碰我桃源村的这碗‘啤酒’了。”
夜色更深,但林晓枫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黄鼠狼精黄三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逃回五里屯后的第三天,桃源村那平日里只有鸡鸭鹅晃悠的村口,破天荒地来了一位引人注目的“不速之客”。
那是一位身着一袭鲜艳橘红色流云长裙的女子,身段婀娜曼妙,走起路来如弱柳扶风,步步生莲。她面容娇媚,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流转间波光潋滟,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风情。只是在她身后,一条毛茸茸的、火红色的大尾巴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地摇曳着,毫不掩饰地昭示了她并非凡俗女子。此女正是五通神座下,以精明狡黠、长于算计着称的胡三娘,一只修行了数百年的狐狸精。
她没有像黄三那样鬼鬼祟祟,而是径直来到了林晓枫那间集卧室、厨房、酿酒作坊于一体的破旧小院前。她没有直接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柴扉,而是伸出涂着蔻丹的纤纤玉指,以一种恰到好处的力道,轻轻叩响了门环。姿态拿捏得极有分寸,既不失礼数,又隐隐带着几分属于“上使”的疏离与高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