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吵到我睡觉了!我需要休息!”林晓枫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睡觉?”王铁柱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谬论,“如此宝贵无比的修炼光阴,岂能浪费在区区睡觉之上?简直是暴殄天物!我看你身子骨单薄,正好,不如起来与俺一同晨练,强身健体!” “我谢谢您了!我练的是酿酒!靠的是手艺和脑子,不是打拳!不需要这么早起来折腾!”林晓枫几乎要抓狂。 “哼!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王铁柱不屑地撇撇嘴,语气带着武夫对“文弱”职业的天然轻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火气都“噌”地冒了上来。林晓枫连日奔波劳累,本就身心俱疲,被如此粗暴吵醒,起床气混合着多日积累的压力瞬间爆发。王铁柱则觉得对方不仅打扰了自己雷打不动的晨练,还如此“不识好歹”、“不求上进”,简直不可理喻。
狭窄的宿舍内,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两人互相怒目而视,胸膛起伏,几乎要撸袖子动手之际——
奇异而荒诞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王铁柱身后,空气一阵模糊扭曲,一个约莫只有巴掌高低、身形虚幻、身着虚拟唐朝明光铠、手持虚拟瓦面金锏的迷你版秦琼门神幻影,赫然浮现而出!虽然影像模糊,看不清具体面容,但那幻影昂首挺胸,散发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浩然正气与守护意志,它(或者说他)手持虚拟双锏,怒视着林晓枫,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仿佛在警告对方不得侵犯其庇护的武者!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林晓枫腰间那个一直安静待着的小酒壶,也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神道气息所引动,微微一震,杜康那慵懒中带着几分被吵醒的不悦和习惯性戏谑的声音,竟然直接在场中响起(显然,随着烟火信仰的滋养和时间的推移,他恢复了些许力量,已能短暂让声音外放,而不仅仅是神念传递):
“哟,大清早的,哪来的这么大杀气?小子,火气旺伤肝,来,闻闻味儿,降降火,顺顺气?” 随着他那不紧不慢的话音,一股清淡却极其诱人、仿佛能勾动心底最深处馋虫的醇厚酒香,如同拥有生命般,主动从壶口袅袅飘散出来,无声地对抗着那门神的凛然正气。
那迷你门神幻影似乎对这酒气极为敏感乃至厌恶,虚拟的双目(光影汇聚处)猛地瞪圆,手中虚拟的双锏“当”地一声交叉在胸前,发出一道无声却清晰无比的怒喝(意念直接冲击在场生灵的意识):“邪魔外道!休想以这惑人心智的杯中物,腐蚀我辈武者坚定不移的向武之心!速速退散!”
杜康栖身的酒壶似乎被这呵斥逗乐了,轻轻晃了晃,传出清晰的嗤笑声:“迂腐!顽固不化!你可知酒乃百药之长,乃天地精华所酿?亦可壮英雄胆,助豪杰兴!岂是你能妄加评断的?”
“歪理邪说!乱人心性!看锏!”迷你门神幻影激动地做出一个下劈的动作,虽然并无实体攻击力,但那意念中的驱逐意味十足。
一时间,小小的、破旧不堪的宿舍里,一位崇尚力量的武者与一位依靠技艺和智慧的酿酒师还没真正动手,他们各自随身携带的、某种意义上算是“老爷爷”或“守护灵”的古老存在(一位是落魄古神,一位是信仰化身),倒先隔着物种、理念和存在形态,在这凌晨的昏暗光线下,展开了一场无声却意念交锋激烈的对峙!场面一度变得十分诡异,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滑稽感。
林晓枫被这突如其来的、超出常理的“神只对峙”弄得是哭笑不得,满腔的火气都被这荒诞的一幕冲散了大半。他刚想开口劝解这二位“老人家”稍安勿躁——
“你让开!”
王铁柱却因为与林晓枫争吵时情绪激动,动作幅度过大,胳膊猛地向后一挥,想拨开挡路的林晓枫,结果不小心,手肘狠狠地扫到了放在那张摇摇欲坠的木桌边缘的——杜康酒壶!
“当啷——哐!”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和紧接着的落地声响起!
酒壶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力扫落在地,在地上滚了两圈,壶塞因为震动而摔开,里面小半壶林晓枫精心珍藏、品质最佳、准备关键时刻用来“贿赂”杜康或者自己品尝的“桃源仙酿”原浆,顿时泼洒了出来!那浓郁醇厚、蕴含着饱满麦芽香气与一丝微弱宁静灵性的酒液,瞬间在粗糙的地面上蔓延开来,更加浓郁、更加纯粹的酒香,如同被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疯狂地弥漫、渗透到狭小宿舍的每一个角落!
那是经过杜康这位酒神亲自指点、林晓枫倾注了心血与对故乡眷恋酿造出的精华!这酒香中,不仅蕴含着阳光雨露滋养出的粮食芬芳,更带着一股能抚平焦躁、让人心神不由自主宁静下来的微弱灵性,以及……一种仿佛能穿透时空、勾起人内心深处最柔软、最珍贵回忆的——熟悉的乡土气息!
正要因为酒壶被碰掉而彻底发作的王铁柱,被这突如其来、浓郁到化不开的熟悉酒香当头笼罩,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猛地僵在了原地!
他脸上的愤怒、不满、武者特有的坚毅与固执,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恍惚、茫然,以及一种深沉的、仿佛穿越了漫长时光的……追忆与眷恋。
他怔怔地低下头,看着地上那摊正在缓缓流淌、折射着微弱光亮的琥珀色酒液,用力地、贪婪地吸着空气中那让他灵魂都为之颤动的熟悉气味,喃喃自语,声音轻得仿佛梦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这个味道……好熟悉……好像……好像我爷爷……以前还在的时候,偷偷用自家种的糯谷和山泉水,藏在床底下……酿的那一坛……舍不得喝的老酒……”
他眼中的敌意和怒火彻底消失了,那双原本锐利如鹰隼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一种深藏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对遥远故乡和逝去亲人的浓烈眷恋与化不开的温柔。那浓郁而独特的酒香,像是一把无形却精准无比的钥匙,在不经意间,悄然打开了他这个硬汉内心深处,那扇封锁已久、最为柔软也最为珍贵的情感之门。
林晓枫原本还想理论几句,此刻看着王铁柱这瞬间判若两人的神情变化,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看了看地上泼洒的珍贵酒液,又看了看腰间重新恢复安静、仿佛事不关己的酒壶,以及对面那因为酒香弥漫、似乎也感受到其中并无恶意、敌意稍减、但仍然保持着警惕姿态的迷你门神幻影,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
或许……这个看起来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脑子里仿佛只有肌肉和拳头的武者室友,其内心深处,也并非真的那么难以相处,那么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