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七点，京郊“微笑别墅”一公里外的临时指挥部——其实就是辆改装过的房车——里，气氛堪比春晚后台。
陈默正在往林闲的工装外套上贴第十七个隐藏摄像头：“左肩这个角度要调一下，不然拍不到您侧身考核的表情……好了！现在您全身上下共有二十三个机位，保证每个毛孔都能高清直播！”
刘小宇盯着五块监控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环境参数稳定，磁场有轻微异常波动，温度比外围低3.2度——符合‘基础灵异特征’。便携式全息投影仪电量100%，AR叠加效果已校准。”
王烨捧着平板念流程：“直播八点准时开始，预计时长三小时。流程分四段：第一段，外部环境评估与历史背景介绍；第二段，室内探索与初步‘住户访谈’；第三段，凶宅改造概念方案展示；第四段，总结与‘KpI考核结果公布’。”
他抬头，眼神发亮：“林总监，这次直播预约人数已经破五百万了！平台给了首页大推，说这是‘中元节前最强流量’！”
林闲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这身装备：定制工装外套、多口袋战术裤、腰带上挂着升级版环境监测仪，手里捧着那本烫金的“灵体KpI考核手册”。确实……很专业，也很滑稽。
他翻开手册第一页，上面赫然列着评分项：
《灵体综合能力评估表》
1. 业务能力（40分）
· 吓人效率（出现速度、惊吓强度）
· 创新性（吓人手法是否新颖）
· 可持续性（是否可持续吓人而不致审美疲劳）
2. 居家素养（30分）
· 环境维护（阴气浓度、温度调节）
· 噪音控制（哀嚎\/低语频率）
· 邻里关系（是否与其他灵体和谐共处）
3. 职业发展（30分）
· 技能提升空间
· 跨界合作意愿（如参与艺术创作、文化传承等）
· 长期规划清晰度
手册最后还有一栏：“温馨建议：如果您对当前‘工作岗位’不满意，可申请转岗至本团队‘文化顾问灵体储备库’，享受定期香火供奉及职业培训。”
陈默凑过来看，憋笑憋得肩膀发抖：“林总监，您说……真要有灵体，看到这个会是什么反应？”
林闲合上手册：“那得问问它们。”
晚七点五十分，一切就绪。
林闲站在别墅残破的铁门外，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半栋欧式建筑矗立在荒草丛中，二楼那扇完好的窗户在夜色中确实像在微笑——一种略带凄凉的微笑。
耳麦里传来刘小宇的声音：“所有设备检查完毕，直播倒计时十分钟。林总监，【通灵精通·进阶版】状态如何？”
林闲闭眼感受。
升级后的感知像水波般扩散开来。以前只能模糊感知“有无”，现在能捕捉到更细微的“质地”——别墅里不止一种“存在”，而是层层叠叠的情绪残留：有深沉的悲伤，有尖锐的恐惧，还有一缕……极其微弱的、属于艺术家的执着与不甘。
他睁开眼：“状态良好。可以开始。”
八点整，直播开启。
瞬间涌入的观众让画面卡顿了半秒，随后弹幕如洪水般涌来：
“来了来了！KpI考核官上线！”
“这手册太专业了吧！还给鬼做职业规划？”
“微笑别墅！都市传说top1！闲哥勇！”
“吃瓜美少女来了吗？呼叫榜一富婆！”
“前排出售瓜子可乐，准备好被吓（笑）了！”
林闲调整了一下胸前的摄像头，对着镜头露出标志性的淡定微笑：“各位晚上好，我是林闲。时隔多日，重回探险直播。今晚的主题是——‘凶宅改造计划’。”
他侧身，展示身后的建筑：“这里，京郊‘微笑别墅’。建于1932年，原主人顾西辰，留法画家，1951年冬夜在此失踪，至今成谜。此后六十余年，七任屋主均遭遇不幸，去年拆迁半途而废。现在，我们将深入其中，完成两项任务：第一，为可能存在的‘住户’进行专业KpI考核；第二，提出概念性改造方案，让这个空间重焕生机。”
弹幕一片“专业！”“这开场白我爱了！”“所以真是来搞家装的？”
林闲推开锈蚀的铁门，吱呀声在夜色中格外刺耳。他一边走一边解说，语气轻松得像在逛样板间：“大家看，前院荒草丛生，但土壤肥沃。如果改造，可以考虑做个小型生态花园，种些薄荷、薰衣草——据古籍记载，这类植物有安神净气的功效，对住户和访客都有好处。”
他蹲下，从工具箱里掏出个小瓶子，取了点土样：“顺便做个土壤检测……嗯，酸碱度正常，重金属未超标。基础条件不错。”
弹幕：“？？？真检测啊？”“这科学态度我服了”“所以凶宅改造第一步：验土？”
进入别墅内部，灰尘味扑鼻而来。大厅的楼梯塌了一半，天花板垂落着蛛网。林闲打开强光手电，光束划过墙壁——上面还残留着斑驳的壁画痕迹。
“这里。”他停在楼梯旁一面相对完整的墙前，“有顾西辰先生的壁画残迹。能看出是抽象风格，色彩运用很大胆。”
他伸手轻触墙面，闭上眼睛。
【通灵精通·进阶版】激活。
瞬间，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画架前，画笔挥舞，嘴里哼着法语歌；冬夜，炉火噼啪，男人忽然转头看向窗外，表情惊愕；冰冷的恐惧感如潮水涌来……
林闲睁开眼，收回手。
“顾先生在这里创作时，心情是愉悦的。”他对着镜头说，语气平静，“直到某个冬夜，发生了什么事打断了他。恐惧……巨大的恐惧。”
弹幕：“卧槽？真感应到了？”“这描述我鸡皮疙瘩起来了”“闲哥别吓我啊我一人在家！”
林闲翻开KpI考核手册，在“灵体基本信息登记”页写下：“姓名（推测）：顾西辰；职业：画家；情绪特征：创作激情、未完成执念、突发性恐惧。”
写完后，他对着空荡的大厅说：“顾先生，如果听得见，我们可以聊聊。我是林闲，职业……算是文化项目策划。我对您的画很感兴趣。”
一片寂静。
只有风声穿过破窗的呜咽。
就在观众以为不会有回应时，林闲胸前的环境监测仪忽然发出“滴滴”轻响。屏幕显示：局部温度下降2.1度，磁场波动增强。
林闲抬眼，看向楼梯拐角处的阴影。
那里，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
“他听见了。”林闲轻声说，不是对镜头，而是对着那片阴影，“但还不想说话。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他继续向前走，语气恢复轻松：“好了，基础接触完成。现在开始正式考核环节——首先，评估本空间的‘业务能力’。”
他从包里掏出个小玩意：一个穿着白袍、头戴高帽的卡通鬼魂玩偶。
“这是‘标准惊吓测试单元’。”林闲一本正经地介绍，“我把它放在这里，十分钟后观察其状态，评估本空间的主动惊吓能力。”
他把玩偶放在积满灰尘的钢琴盖上。
弹幕彻底疯了：“标准惊吓测试单元可还行？？”“玩偶：我招谁惹谁了？”“这考核太硬核了哈哈哈哈！”
林闲看了眼手表：“现在时间，八点二十。我们趁这十分钟，上二楼看看。”
踏上摇摇欲坠的楼梯时，耳麦里传来陈默压低的声音：“林总监，直播间在线人数突破八百万了！平台说服务器有点撑不住……”
“数据备份做好就行。”林闲稳稳踏上二楼走廊。
这里比一楼保存得稍好。走廊尽头就是那扇“微笑窗户”——月光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奇异的菱形光斑。
林闲走到窗前，看向外面。
月光下的荒园，树影摇曳。
忽然，他听见了。
不是声音，是“意念”——模糊的、断续的，像坏掉的收音机：
“……画……没完成……”
“……冷……”
“……谁……在……”
林闲转过身，背对窗户，面向黑暗的走廊深处。
“顾先生，”他轻声说，用上了【通灵精通】的沟通技巧，“您的画，想完成吗？”
走廊里的温度，又降了一点。
监测仪滴滴作响。
弹幕：“他在跟谁说话？？”“我汗毛竖起来了”“可是为什么我觉得有点感动……”
一片寂静中，林闲忽然笑了。
不是紧张的笑，是理解的笑。
“我明白了。”他说，“您不是不想说话，是‘说’的方式不一样。”
他再次翻开KpI考核手册，这次翻到“职业发展”页，拿出一支特制的、笔尖泛着微光的笔。
“这样，”林闲说，语气像在跟老朋友商量，“我用问题，您用环境变化回答。温度降一度，代表‘是’；升一度，代表‘否’；磁场波动，代表‘不确定’。可以吗？”
他等待。
三秒后。
监测仪显示：温度下降1.0度。
弹幕：“卧槽？？？真回答了？？”“这什么黑科技？？”“所以现在是在做灵体问卷调查？？”
林闲点头，开始“问”：
“第一个问题：您希望这幅未完成的画被世人看见吗？”
温度降一度。
“第二个问题：您对当前的‘居住环境’满意吗？”
温度升一度。
“第三个问题：如果有机会，您愿意参与艺术创作类的跨界合作吗？”
温度……剧烈波动。降了0.5度，又升0.8度，最后稳定在上升0.3度。
“不确定。”林闲解读，“但倾向于‘愿意’，只是有顾虑。”
他合上手册，看向走廊深处的黑暗。
“顾先生，考核第一项‘业务能力’您得分不高——因为您显然不想吓人。但‘职业发展’这一项，您潜力很大。”
他顿了顿，微笑：
“不如，我们聊聊改造方案？比如……把这栋别墅，变成一个非公开的小型艺术纪念馆？您的画，可以在这里‘完成’。”
这一次，没有温度变化。
但二楼所有的窗户，同时轻轻震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