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窗台,林夏就踩着拖鞋冲到花架前。薰衣草的嫩芽又抽出片新叶,卷得像只小海螺,薄荷的茎秆也拔高了些,叶片上的绒毛沾着晨露,亮晶晶的。
“你看你看,”她回头朝卧室喊,声音带着雀跃,“它们长个子了!”
小于揉着眼睛出来,发梢乱糟糟的像堆草:“知道了,比我还能长。”他凑到花盆边,指尖轻轻碰了碰新叶,“比昨天精神多了,像刚睡醒的小孩。”
林夏突然往他胳膊上戳了下:“快帮我理毛线,今天要给花盆套起针了。”
浅紫色的毛线在茶几上摊开,像条蜷着的蛇。小于蹲在旁边绕线团,手指被线缠了好几圈,越解越乱:“这线跟我有仇似的。”
“笨死了,”林夏笑着推开他的手,指尖灵巧地挑开结,“跟你小时候浇死仙人掌一样笨。”
他突然往她颈后吹了口气,痒得她手里的线团滚到地上:“那你还不是喜欢笨的。”
花盆套的起针比想象中难。林夏的指尖被钩针扎了好几次,血珠渗出来,滴在毛线上,像朵小红花。小于抓过她的手,往指尖呵气:“我妈说钩针要顺着劲儿,你太急了。”
“那你试试?”她把钩针塞给他,眼里带着点挑衅。
他还真接了过来,笨拙地往线里穿,钩针歪歪扭扭,像条不听话的鱼。林夏看得直笑:“还说我,你这叫顺着劲儿?明明是跟线打架。”
中午煮薄荷茶时,林夏把茶杯放在花架旁。热气腾起来,熏得薄荷叶子轻轻晃。小于突然指着花盆:“你看,叶子在动,像在跟我们打招呼。”
“是被热气熏的啦,”她递给他一杯茶,“尝尝张阿姨给的薄荷,比我们种的香。”
他抿了口,突然皱起眉:“有点苦。”
“回甘呢,”林夏白了他一眼,“跟生活似的,先苦后甜。”她突然想起什么,往他碗里夹了块饼干,“给你配着吃,就不苦了。”
下午阳光正好时,两人搬了藤椅到阳台。林夏低头钩花盆套,针脚渐渐织出圈花纹,像给花盆镶了圈蕾丝。小于趴在旁边看,指尖跟着针脚的节奏点地:“这花纹像薰衣草的花瓣。”
“本来就是照着嫩芽勾的,”她举起半成品晃了晃,“等织完,让它们跟花盆套里的花纹比着长。”
他突然起身往屋里跑,回来时手里捏着个小相框,里面是张拍立得——是昨天傍晚拍的,花盆里的嫩芽衬着天边的晚霞,像幅画。
“我把照片摆在花架上了,”他把相框往花盆旁放,“让它们看看自己小时候的样子。”
傍晚浇水时,林夏发现薰衣草的叶子有点蔫。她慌得往花盆里喷水,水珠溅在刚织了一半的花盆套上:“是不是晒坏了?”
小于蹲下来摸了摸土:“是土干了,昨天忘了浇水。”他突然往自己脑门上拍了下,“都怪我,光顾着看你钩针了。”
“不怪你,”林夏拽住他的手,“是我也忘了。”她突然笑起来,“我们俩加起来,还没这盆草细心。”
张阿姨来送薄荷糕时,正撞见两人对着花盆叹气。她往土里瞅了瞅:“没事,浇点水就缓过来了,植物没那么娇气。”她指着茶几上的花盆套,“这是快织完了?花纹真好看,比我家老头子织的杯垫强多了。”
“阿姨您过奖了,”林夏的脸有点红,“还没绣小兔子呢。”
“慢慢来,”张阿姨笑着往她手里塞了块薄荷糕,“做事跟种花一样,急不得。”
薄荷糕带着清清凉凉的甜,林夏咬了口,突然指着小于的嘴角:“沾着糕渣呢,像只偷吃东西的松鼠。”
他伸手去擦,却蹭得更脏:“还说我,你鼻尖也有。”
月光爬上花架时,花盆套已经织到一半,浅紫色的针脚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薰衣草的叶子果然缓过来了,在晚风里轻轻摇。林夏把钩针别在毛线团上,突然往小于怀里靠:“等花盆套织完,我们给毛衣也加圈花边吧,跟这个配一对。”
“好啊,”他低头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像浸了蜜,“再绣只小松鼠,跟我现在的样子似的。”
她笑着往他胳肢窝挠:“才不要,要绣只偷吃薄荷糕的笨熊。”
远处的路灯亮起来,光影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落在渐长的嫩芽上,落在未完的针脚上。林夏突然觉得,那些藏在毛线里的期待,那些慢慢生长的绿,都像这薄荷糕的甜似的,一点一点漫开来,带着点清清凉凉的暖,和永远不会停的盼。而那根浅紫色的钩针,正躺在毛线团旁,等着明天,继续织未完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