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中央的空间荡开一圈无形的涟漪。
紧接着,一个庞然大物从那片涟漪中挤了出来。
那是一条狗。
一条体型堪比轿车,下颚巨大,头顶还长着音叉状触角的巨犬。
巨犬的背上,还坐着一个女人。
她有一头橘色长发,穿着黑黄相间紧身衣。
气质高贵,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权威感,和地狱厨房肮脏的天台格格不入。
乔伦的眉头皱起。
呀嘞呀嘞……
总是在快要结束的时候,跳出新的麻烦。
“请……请等一下!”
女人从巨犬背上轻巧地跳下快步走来,脸上带着焦急和恳求。
她看了一眼地上那摊仿佛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只能蠕动的人形烂泥,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但更多的,是一种任务在身的急切。
“请放过他,我请求您,将他交给我们处理。”
乔伦双手插回裤兜。
“理由?”
那女人似乎没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
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
关于族群的尊严,关于王室的权威,关于维护秘密的必要性……
现在,却被这简单直接的两个字堵在了喉咙口,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是谁?
她是克里丝塔利亚·阿玛奎琳,异人族王室的公主。
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地球人类。
自己纡尊降贵地向他提出请求,他不是应该感到荣幸,然后立刻照办吗?
为什么他敢用这种质问的口气跟自己说话?
就在女人整理思绪的时候,白金之星将手臂伸进了乔伦的裤子口袋,在旁人看不见的视角下操作着手机。
拇指轻巧地在屏幕上滑动,解锁,打开录音。
先录下来,总没坏处。
“我叫克里丝塔利亚·阿玛奎琳。”
女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诚意。
“你也可以叫我水晶。”
“我是异人族的王室成员。我身边这位,是我们的伙伴,锁齿狗。”
她指了指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疯子。
“而他……是我们失散的族人。一个刚刚觉醒了异人族基因,力量失控的新生者。”
异人族?
没听说过。
乔伦终于把视线从缪斯身上移开,转向水晶。
“他杀了至少十几个人,把他们的骨头做成‘艺术品’。”
“就因为他是你们的‘族人’,我就该把他交给你,让你轻易带走?”
“不……不是的!”
她连忙解释,语速都快了几分。
“我们绝不是要包庇他!我们会把他带回我们的城市‘阿提兰’,由异人族的委员会对他进行审判!我们会让他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并且……对他进行改造,抑制他失控的能力。”
“审判?改造?”
乔伦重复着这两个词,像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
“他用别人的血在医院外墙上作画的时候,你们的‘审判’在哪里?”
“他把一个芭蕾舞演员的骨头拆下来做成所谓‘断翼天使’的时候,你们的‘改造’又在哪里?”
“他为了画那幅夜魔侠的壁画,杀了至少五个人,把他们的血抽干的时候,你们的委员会又在哪里?”
“现在,我把他打倒了,你们就出现了。”
“我干完了所有的活,你们跑过来说要把‘残骸’带走。”
乔伦向前踏出一步。
锁齿狗发出一阵低沉的呜咽,它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头顶的音叉不安地颤动着。
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这不可能。他犯下的罪行,在这片土地上。受害者,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
“就算要审判,那也该由人类的法庭来进行。而不是被你们带回什么异人族的地盘关起门来,进行一场我看不见也听不着的所谓‘内部处理’。”
“我怎么知道,你们的‘改造’,不是让他换个地方继续做他的‘艺术品’?”
“我怎么知道,你们的‘审判’,不是让他好吃好喝地住上几天,然后继续逍遥法外?”
“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觉得,死掉的只是几个无关紧要的地球人,而他是你们高贵的‘族人’,所以罪不至死?”
“我……”
水晶彻底语塞。
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
眼前的少年逻辑简单、粗暴,却坚不可摧。
犯罪,就该受到惩罚。
在哪犯罪,就在哪受罚。
天经地义。
“我们……”
水晶还想争辩,她强行挺直了腰杆,试图找回属于王室成员的骄傲。
“我们有我们的律法和处理方式!这关乎我们整个族群的秘密和安全!”
“他是一个失控的新生者,他的能力一旦被地球人知晓,会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你明白吗?几百年来,我们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就是为了避免被人类当成异类和怪物!”
“所以,必须由我们把他带回去!这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的律法!不容外人干涉!”
“那是你们的问题。”
乔伦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不是我的。”
他伸出手指向地上那摊烂泥。
“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带着你的狗,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第二……”
“留下来,跟他一起,成为我清理掉的第二件垃圾。”
空气,死一般寂静。
水晶的胸口剧烈起伏。
她是异人族的公主,阿提兰的王室成员,四大元素的女主人!
何曾受过如此对待!
何曾有人敢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
“你太傲慢了!”
水晶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失控。
“你根本不明白你在跟谁说话!你以为打败一个精神失控的新生者,就有资格对异人族的王室指手画脚吗?!”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股冰冷的寒意突然凭空出现。
天台的地面上,以水晶的双脚为中心,一层厚厚的白霜迅速蔓延开来。
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无数锋利的冰晶,环绕着她高速飞舞,发出“嗡嗡”的轻响。
这是她力量的展现,是无声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