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岛柚垂着眼,他是真的有点生气,又藏着几分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沮丧。
明明已经做得很好了,自从上次被太宰治冷着脸警告后,他就像一株被遗忘在角落的植物,安静地扎根在自己的位置上。
但太宰治还是想要把他赶走,即便他再也没有麻烦过他,也没有在其他人面前暴露他是他哥哥的事情,他还是要赶他走,不许他留在mafia。
想到这里,津岛柚轻轻叹了口气,温热的气息在微凉的空气里凝成一缕薄烟,转瞬即逝。
好在他够坚持,暂时留了下来,以后会怎样都还不好说呢。
“津岛,这份报告你拿去写。”
“是。”他的声音很轻,有些紧绷,转身就快步走向自己的小小办公桌。
最近的文书工作确实多了起来,堆在桌上的文件像一座小山,每天都要写到深夜。
台灯的光线柔和地洒在纸上,映出他认真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无声的坚持。
津岛柚其实并不讨厌这些,比起出外勤时的刀光剑影,这里反而更让他觉得安心。只是偶尔停下笔,揉着发酸的手腕时,他会忍不住想起以前的画面。
那些温暖的画面,如今想来,却像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他仔细想了想,好像真的很久没有出过外勤了,也很久没有好好看过太宰治了。
前几天听别人说太宰治被森首领派去处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津岛柚的心,莫名地空了一块。
那天下午,津岛柚特意提前结束了工作,换上了一身便装,外面的阳光很好,暖融融地洒在身上,驱散了些许寒意。
他沿着街道慢慢走着,最终停在了一家超市门口。推开门,冷气扑面而来,夹杂着食物的香气。他径直走到货架前,目光在一排排罐头中搜寻着,他在找太宰治最喜欢的蟹肉罐头。
他拿起一罐,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罐身,上面印着鲜红的螃蟹图案,格外醒目。津岛柚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他又拿了几罐放进购物篮里,付完钱,他提着装有罐头的袋子,脚步轻快地往回走。
风轻轻吹着,拂动着他额前的碎发,津岛柚在心里打了个小小的算盘:等太宰治回来,他就把这些蟹肉罐头送给他。太宰治那么喜欢吃蟹肉,要是收了他的礼物,肯定就不好意思再赶他走了吧?
也许,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能回到以前那样呢。
津岛柚刚把昨夜赶完的报告放在指定处,就听见外勤组的人低声议论——太宰治回来了,还带了个少年,说是“羊”的首领。
津岛柚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反正回来了就好。他也没心思细听后续,转身就往储物间跑,那里藏着他前几日特意囤的蟹肉罐头,都是太宰治偏爱的口味,罐身擦得锃亮,没沾半点灰。
他匆匆把罐头装进纸袋,袋口折得整齐,又摸出兜里早准备好的纸条和笔,蹲在墙角飞快写了行字,字迹清隽,写完才把纸条塞进袋子里。
他提着纸袋往太宰治的办公室去,脚步放得很轻,抬手叩门,里面没应声,推门进去时,办公室里空无一人,窗开着半扇。
津岛柚的脚步顿在原地,心底那点雀跃骤然沉下去,像被冷水漫过,只剩浅浅的失落漫上来。
他把纸袋放在办公桌的角落,挨着堆叠的文件,特意摆得显眼些,目光落在那张藏在罐头间的纸条上,他抿了抿唇,忽然觉得自己这点小心思有些幼稚,却又忍不住盼着太宰治能看见,知道这罐头是他送的,念着这点微薄的心意再对他好一些。
没多停留,他轻手轻脚带上门,刚走到走廊拐角,就听见远处传来散漫的歌声,调子轻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颓靡,是太宰治的声音。
津岛柚下意识停下脚步,往声音来处望去。太宰治鸢色眼眸半眯着,唇角勾着惯常的轻浅笑意,他晃着脚步,嘴里反复哼着不知名的调子,尾音拖得长长的:
“独自一人无法殉情自杀——”
“两个人才能殉情 殉情——”
歌声轻飘飘的,带着点蛊惑似的温柔,像潮水漫过礁石,凉得人心里发颤。
风裹着湿冷的潮气贴在皮肤上,太宰治敞着领口,鸢色眼瞳映着灰蒙天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河面泛着的细碎涟漪,唇角勾着轻飘的笑。
“今天真是适合入水的好天气啊。”尾音拖得散漫,裹着点沉溺般的喟叹,脚步没停,踩着碎石路往河岸走,黑色靴底碾过潮湿的泥沙,留下浅浅的印子。
“要是能遇上位温柔美丽的小姐一起沉进这凉水里就更完美了。”他指尖摩挲着腕间绷带,语气里掺着病态的期待,脸上渐渐浮起痴迷的神态,眼尾泛着淡淡的红,像是淬了水光,却没半分暖意,只剩对死亡的偏执向往。
河边的风更烈了些,吹得他风衣下摆猎猎作响,他晃晃悠悠站到河岸边缘,弯腰抚平衣摆褶皱,动作慢悠悠的,带着种诡异的优雅。
随即抬手拢了拢额前碎发,身体微微后仰,摆出标准跳水运动员的姿势,肩胛骨在黑衣下凸起浅浅的弧度,下一秒便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身体划破空气的轻响被水声吞没,冰凉的河水瞬间裹住全身,刺骨的寒意顺着毛孔钻进骨头缝,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耳旁只剩水流汩汩的声响,像是无数只手拉扯着他往下沉,胸腔里的氧气一点点耗尽,窒息的钝痛漫上来,却让他眼底泛起满足的轻颤。
“不要啊——”
模糊间,似有熟悉的声线穿透水声传来,带着慌乱的哭腔。太宰治睫毛轻颤,眼皮重得抬不起来,那声音近在咫尺,又远得像隔了层水雾,他费力晃了晃脑袋,舌尖尝到满口的腥涩河水,心底漫过一丝浅淡的疑惑——是谁?
罢了。
他懒得分神去想,彻底放松任由身体往河底沉去。眼前的光亮渐渐褪去,只剩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涌过来,将他彻底包裹。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唇角还凝着那抹偏执又孤寂的笑,仿佛终于寻到了归宿,甘愿就此堕入无边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