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牙死了。
年仅四十五岁。
他作为正当年、家庭的顶梁柱,就这么死去,对家人的打击显然是无比巨大的。
而且他们家人也很强硬,不顾横死不能入村祭奠的传统,将人抬回家里摆上了灵堂。
因为他们金家有兄弟五人,金大牙排行第二。
村里总共才几十户,他们兄弟就占了五户,平时有自己的跑山范围,其他人为了避免跟他们兄弟起冲突,自然也很少过去那边。
老书记一脸严肃地坐着主事,迟良则在张罗白事具体流程。
“老书记,我二哥不能就这么死了,得有个说法。”
金老三脸色很难看。
“对,这事肯定不是巧合,咱们村多少年都不在周边放炸籽了,那玩意儿一沾水就失效,咋可能我二哥就踩到了没失效的?”
金老五是老小子,外号金老孩,最年轻,但话语却很有力:“村里谁不知道二道沟是我们兄弟的?今天只有我二哥上山了,要是俺们兄弟一起进山,还不得被一勺烩了?”
他这话就让人细思极恐了。
迟良一众人也不禁面面相觑。
老书记尽管没有点头,却也不得不承认,此事过于巧合了,这个季节放炸籽,别说是山间小气候时常下点雨,只是夜间的露水,都能让炸籽失效。
所以这个玩意儿主要是冬天来用。
眼下这个情况,上山时无事,下山时被炸,只能说是现放的。
“你们也知道,我们村刚出了大事,尽管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可所里总共才几个人,已经伤了两个。”
老书记看了眼金家四兄弟,说道:“你们兄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在座的也都是个见证。”
四兄弟当即互望一眼,还是由金老孩出头:“我们怀疑这事儿是高俊干的。”
“高俊?”
众人都是一愣,“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要有证据才行。”
“没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老书记古板着面孔,说道:“没有直接证据就胡乱咬人,那是要害死人的。”
“当然不是乱说,我们兄弟是霸道了点,占着一条山沟,可这些年也没比别人挣的多,无非就是方便一点,而且也没跟其他人结仇。”
金老孩梗着脖子,说道:“反倒是跟高俊,十七年前因为稻田地放水的事,狠狠干了一架,这事儿村里老人都知道。”
“十七年前......”
老书记也是一阵恍惚,“倒是想起来了,当年高俊人高马大,给大牙按在稻地里一顿揍,你们兄弟五个打上人家家门,差点给人打死,那会儿乱,也没法律意识,最后不了了之。”
“屮,当时还是我们抬高俊去的医院。”
迟良也是恍然回忆起来:“那会儿高俊脑袋摸着就像没了壳的鸡蛋,大家都以为他完了,没想到还真活了下来。”
“这事儿都多少年了,你们两家都吃了个亏,就算扯平了。”
马来宝摇摇头:“这些年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你们胡乱说人家肯定不行。”
“不止这些,你们不知道。”
金老孩一摆手:“按说这事儿的确是过去了,可我二哥家二儿子,不是跟高俊大姑娘是一茬人吗,还一起在下屯子上学。
有天他们两个起了争执,我侄子就提起当年的事,说我爸我叔我大爷他们当年,差点把你爸打死,在我面前嘚瑟啥?”
“这小子的确嘴贱。”
迟良说道:“这不就是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吗。”
“上梁不正下梁歪啊这是。”马来宝一撇嘴。
“你们这么说不对,我侄子也只是说了事实而已。”
金老孩一探手,“事情怪就怪在这里了,他家姑娘回家哭着一说,按照高俊的脾气,肯定要找我二哥算账的。
可是没有,俺们兄弟都准备好了,一旦有事立刻集合。
没想到一个月后的今天,我二哥就被炸死了,你们说,这事儿是不是高俊的嫌疑最大?”
“嫌疑是嫌疑,万一人家高俊大人不记小人过呢?”
迟良撇撇嘴:“咱们这山里本来遗留的炸弹就多,说不准就是你二哥运气不好,点背。”
“不可能,那条路俺们都走多少年了?”
金老孩哼了一声:“你们不知道,高俊家大姑娘一条腿有点毛病,走道点脚,当年就是因为那孩子才一岁,见俺们干起来了,就去挠我二哥,被我二哥一脚踢到墙角去了,这才落下了毛病。
我二哥也被炸断了腿,淌血淌死的,这必然是来自高俊的报复。”
“……”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细节金老孩不说,大家还真不知道。
关键是,这些年来,高俊也没提过半个字。
难不成,这些年就都憋在心里,等待时机进行报复?
“这话其实不应该说,你二哥毕竟死了,死者为大。”
迟良抽了口烟,撇撇嘴:“可是你自己想想,他干的叫人事吗,那会儿那孩子才一生日大。
这些年高俊可没针对过你们兄弟五个家里任何孩子,何况高微微那孩子多好看,就因为点脚遭人白眼,要我说你二哥八成就是遭报应了。”
“老迟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
金老四一张大饼子脸满是愤慨,“当年的事都过去了,现在可是有法律的。”
“对,现在啥事都讲究法律,俺们兄弟可都是守法的,就该受到法律保护。”
金老孩哼了一声:“抛开那些事情不谈,现在我二哥是被炸死了的,这事儿就必须得有个说法。”
老书记沉吟片刻,说道:“你们先忙活白事,我去看看。”
迟良和马来宝一琢磨,也跟了上去。
高俊家在村子西北角,和吴迪家正是对角方向,也是属于偏远的位置。
老书记一众人打着手电过去,远远的就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是高俊和老爹正在打铁。
高俊双手持大锤,一身腱子肉,配合老爹的小锤,正在打造菜刀。
“哟,老书记,老迟大哥,马二哥......”
高俊放下大锤,摘掉围裙,肌肉在油灯和炭火的光照下,发出油亮的光,爽朗一笑:“怎么这么晚了一起过来,肯定有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