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查刺客来源】
夜色褪去,天光渐亮,王府内的血腥气却并未完全散去,混合着清晨的湿露,透着一股肃杀的铁锈味。昨夜的惊魂仿佛一场噩梦,但满院的狼藉、侍卫们脸上未褪的疲惫与警惕,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药味,都在无声地诉说着真实的惨烈。
沈清言几乎一夜未眠,在萧绝指定的偏房里辗转反侧,一闭眼就是刺客冰冷的眼神和萧绝挡在他身前的身影,还有那抹刺目的血红。天刚蒙蒙亮,他就起身了,推开房门,发现院外守卫比平日多了数倍,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被侍卫引着,简单用了些早膳,然后便被告知王爷传他去书房旁的一间耳房。
耳房内,气氛比外面更加冷凝。萧绝已经端坐在主位,换了一身新的玄色常服,遮住了手臂上的伤,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得骇人,仿佛淬了寒冰。影一和另外两名负责刑讯和验尸的影卫统领垂首肃立在下首。
地上,并排摆放着几具用白布覆盖的尸体,只露出头部和部分躯干,正是昨夜毙命的刺客。
“主子,”一名影卫统领上前一步,声音低沉,“已初步验明正身。这些刺客皆是生面孔,并非京城或周边地界记录在册的江湖人士。身上衣物、兵刃亦无明确来源,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刻意抹去了身份痕迹。”
萧绝面无表情地听着,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
另一名统领接着禀报:“不过,在清理尸体时,于其中三人左侧锁骨下方,发现了这个。”他上前,小心翼翼地揭开其中一具尸体胸前的白布,露出了苍白的皮肤。
只见那尸体的左侧锁骨下方,赫然纹着一个约莫铜钱大小的刺青!那刺青图案颇为诡异,是一条首尾相连、形成环状的细蛇,蛇眼处用极细的朱砂点红,透着一种阴毒邪气。
沈清言站在门口附近,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刺青吸引,只觉得那蛇形图案看得人心里发毛。
影卫统领沉声道:“此刺青样式隐秘,位置特殊,据属下所知,乃是江南一带,尤其是已被查抄的苏州齐家,暗中蓄养的死士和核心成员才会烙印的标记!名为‘环首蛇’,寓意至死效忠,循环复仇!”
苏州齐家!
沈清言心头猛地一跳!他记得在整理江南贪腐案卷宗时,这个齐家是其中牵连最深、势力最大、也是被打击得最狠的一个地方豪强!其家主及核心成员已被问斩,家产抄没,没想到竟还有残余势力潜伏,并且如此胆大包天,竟敢派遣死士潜入京城,行刺摄政王!
“环首蛇…”萧绝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凛冽的杀意,“看来,江南的清理,还是太过仁慈,不够彻底。”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裹挟着风雪,让整个耳房的温度都骤然下降了几分!影一等人将头垂得更低,连呼吸都放轻了。
沈清言看着萧绝那冰寒侧脸,感受到那股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意,再看向地上那具尸体狰狞的刺青,一股寒意也从心底窜起!
【果然是江南那些漏网之鱼!】
【阴魂不散!居然真的派死士来了!】
【这次是行刺,下次还不知道会用什么阴毒手段!】
【必须斩草除根!一个都不能留!不然永无宁日!】
强烈的后怕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愤怒,让他此刻的内心想法前所未有地尖锐和坚定!昨夜那濒死的恐惧,萧绝为他挡伤的画面,都化作了对江南残余势力刻骨的忌惮与杀心!
这一次,他那清晰无比的心声,没有丝毫的恐惧或犹豫,充满了与萧绝如出一辙的、对敌人必须彻底铲除的决绝!
萧绝敲击扶手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听到了。
那心声中的愤怒、忌惮,以及那句“必须斩草除根”,与他心中的念头高度重合,甚至更加直白激烈。
他眼角的余光极快地扫过门口那个脸色发白、双手微微握拳的年轻侍将。这小子,平日里怂得跟只兔子似的,一惊一乍,没想到被真正触犯到自身安危时,竟也能生出这般狠厉的心思。
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萧绝收回目光,心中的杀意却愈发凝实。沈清言的想法固然与他一致,但这更证明了江南残余势力的威胁之大,连这个最怕死的家伙都感到了致命的危机。
“影一。”萧绝冷声开口。
“属下在!”
“将‘环首蛇’标记临摹下来,八百里加急送往江南,交给刘钦差。令他以此为线索,深挖细查,凡与齐家有余孽牵连者,无论涉及何人,无论藏得多深,一律揪出,从严惩处!若有抵抗,格杀勿论!”
“是!”影一凛然应命。
“另外,”萧绝的目光再次扫过地上的尸体,“加强京城戒备,尤其是各城门关卡,严查可疑人员。给朕掘地三尺,也要把潜伏在京城的老鼠,一只不剩地挖出来!”
“遵命!”
命令一条条下达,冰冷而高效,编织成一张针对江南残余势力和京城潜伏敌人的天罗地网。
沈清言站在一旁,听着萧绝那不容置疑的命令,看着影卫们领命而去的肃杀背影,心中那股因为恐惧而产生的戾气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权力的另一面,是雷霆万钧的暴力,是生杀予夺的冷酷。而坐在那个位置上的萧绝,所面对和承担的,远比他想象的更加血腥和沉重。
但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也悄然滋生。有这样一个强大而果决的人在掌控大局,似乎……真的能斩断那些来自暗处的毒手?
耳房内的尸体被迅速抬走,血迹再次被清理干净。
萧绝站起身,看了一眼仍站在原地、神色复杂的沈清言,并未多言,只留下一句:
“今日不必当值,回去歇着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耳房。
沈清言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昨日为他包扎过、此刻却空荡荡的手,心中百味杂陈。
斩草除根……这条路,注定充满了血腥。
而他,似乎已经无可避免地,被卷入了这条道路的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