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言那句脱口而出的“下官也可以……”被萧绝一个冰冷的眼神冻在了半空。书房内刚刚因他内心“现场直播”的兴奋而泛起的一丝微澜，瞬间被更沉重的寂静所取代。
萧绝看着他那副先是错愕、继而垮下脸、写满了“不情愿”和“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并未动怒，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锁住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缓缓开口道：
“明日大典，鱼龙混杂，场面必然混乱。刀剑无眼，非是儿戏。”
他顿了顿，目光在沈清言那细胳膊细腿上扫过，意思不言而喻：“你手无缚鸡之力，不通武艺，届时是能替本王挡刀，还是能擒拿刺客？出去，除了添乱，还能有何用？”
这话说得直白又刻薄，像一盆冷水，将沈清言那点想看热闹的心思浇了个透心凉。他脸颊微微发热，有些羞窘，却无法反驳。萧绝说得没错，他确实是个战五渣，真遇到危险，别说帮忙，不拖后腿就谢天谢地了。
但紧接着，萧绝的话锋却微微一转，虽然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内容却让沈清言愣住了：
“留在王府，替本王看好后方。这里，亦是明日关键之所。”
沈清言猛地抬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萧绝。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只是嫌我碍事？】
【让我…看好后方？王府能有什么后方需要我看？我又不会指挥侍卫……】
【难道……他是在担心我的安全？所以才不让我去冒险？】
这个念头如同一点微弱的火星，猝然落入心田，让他心头莫名地悸动了一下，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虽然萧绝的表达方式依旧那么硬邦邦的，甚至带着嫌弃，但这话里话外，似乎……真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保护之意？
他看着萧绝那张冷硬的侧脸，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然而，那点刚刚升起的暖意，还没来得及扩散，就被萧绝接下来的话打了个粉碎。
见沈清言似乎还有些不服气，嘴唇嗫嚅着想再争取一下（比如强调自己可以躲在安全的地方观察之类的），萧绝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等他开口，便继续冷声道：
“你的‘帮忙’，”他特意加重了这两个字，目光似有深意地掠过沈清言，“在王府，一样有用。”
“……”
沈清言所有还没说出口的话，瞬间被堵了回去，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在王府一样有用……】
【他指的是……我的心声？】
【是了…他需要我能‘听’到、能‘分析’到的那些信息…哪怕我人不在现场，只要我在这里，因为担忧也好，因为分析局势也罢，我的内心活动，可能就会不受控制地泄露一些关于明日之事的推测、甚至是…感应？】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原来，所谓的“看好后方”，所谓的“一样有用”，根本还是建立在他那不受控制的“系统”和心声泄露之上！萧绝将他留在王府，一方面固然有保护他安全的考虑（或许只占很小一部分），但更重要的，恐怕还是将他当作一个可能提供意外情报的“人形雷达”来使用！
温暖感瞬间被一种微妙的失落和认清现实的清醒所取代。
他低下头，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涩意，所有的抗议和不情愿都化为了无声的妥协。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点认命般的恭顺：
“……是。下官明白了。定当谨守王府，不负王爷……期望。”
这一次，他是真的认命了。不仅认了不能去现场的命，也认了自己在这盘棋局中，终究还是一枚特殊“工具”的命。
萧绝看着他骤然安静下来、甚至显得有些过分乖顺的模样，眸光微动，却并未再多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手中的密报上。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烛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窗外的暮色愈发浓重，王府内巡逻侍卫的脚步声清晰可闻，处处透着山雨欲来的紧绷。
沈清言默默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一份尚未核对的文书，却半晌没有看进去一个字。
他明白，明日，他将被困在这座看似安全的王府里，只能通过可能传来的零星消息和自己不受控制的心声，去感知那场发生在社稷坛的、决定许多人命运的风暴。
而萧绝，则将亲赴那片危险的漩涡中心，去面对明枪暗箭，去完成一场惊心动魄的反击。
一种奇异的联结感，在这种空间的分离和信息的潜在勾连中，悄然滋生。
【看好后方么……】沈清言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但愿……一切顺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