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私兵的异动与那名被擒获的刺客,如同两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萧绝与沈清言心中激荡起层层杀机,却也带来了近八百点吃瓜值的收益。缺口在缩小,但时间亦在迫近。距离宗庙小祭,仅剩五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萧绝不再等待,于翌日清晨,以摄政亲王之名,敲响了召集文武百官的大朝会钟声。钟声悠远沉浑,穿透帝都清晨的薄雾,传遍每一条权贵云集的街巷,也敲在了每一位有心人的心坎上。
旨意明发:议“整饬军备、理清旧案”之事。
短短八个字,却蕴含着无穷的意味。整饬军备,直指此前粮草案暴露出的后勤糜烂及秦灼可能涉及的私兵问题;理清旧案,更是耐人寻味,引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那桩尘封多年、却因沈清言复起而再度被推到风口浪尖的沈门血案。
一时间,帝都暗流奔涌,各方势力心思浮动。所有人都预感到,这次朝会,绝非寻常,恐有石破天惊之事发生。
辰时正,皇城禁宫,金銮殿。
百官依品阶鱼贯而入,按班肃立。鎏金蟠龙柱下,文武分明,鸦雀无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重压力,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时不时地瞥向那几个处于风暴中心的身影。
御阶之下,太子殿下垂眸静立,神色平静,袖中的手指却微微蜷紧。
文官队列前端,沈清言身着崭新的翰林院侍读官袍,腰间那枚“玄螭佩”自然垂落,墨玉与暖白交织,在他沉静如水的面容映衬下,更添几分深不可测。他眼帘微垂,仿佛在养神,实则感官全开,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捕捉着大殿内每一丝细微的情绪波动和信息流,心中默念:【系统,全力扫描,任何瓜点,无论大小,尽数记录!】
武官队列之首,秦灼赫然在列。他依旧穿着那身象征侯爵尊严与北境兵权的紫袍玉带,身形挺拔,面容红润,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掌控一切的淡然笑意。他目光平视前方,对周遭投来的各种视线恍若未觉,气定神闲,仿佛不是来参加一场可能决定他命运的朝会,而是来观赏一出早已预知结局的好戏。那份从容,那份笃定,让许多原本猜测他此番可能焦头烂额的人,心中不禁打起了鼓。
而在武官队列稍后一些的位置,禁军副统领谢珩,则与秦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的乌青即使用官帽的阴影也难以完全遮掩。他紧抿着嘴唇,下颌线绷得死紧,眼神游移不定,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尤其是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前方秦灼那稳如泰山的背影时,更是会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与挣扎。他站在那里,却仿佛置身于针毡之上,细微的颤抖几乎难以抑制。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位以刚直着称的将军,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的内心煎熬。
萧绝立于御阶之侧,亲王蟒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伟岸。他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最寒冷的冰川,缓缓扫过下方百官,将秦灼的“从容”、谢珩的“惶恐”、以及沈清言内敛的锋芒尽收眼底,心中冷笑连连。
“陛下驾到——”内侍尖细悠长的唱喏声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百官齐齐跪伏,山呼万岁。皇帝在近侍的搀扶下缓步登上龙椅,他看起来比往日更加疲惫,浑浊的目光扫过下方,带着一种深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众卿平身。”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待百官起身,萧绝率先出列,手持玉笏,声音清越沉稳,回荡在巨大的殿宇之中:“陛下,臣有本奏。前番兵部粮秣一案,虽已惩处首恶,然暴露出我军备后勤体系积弊已深,纲纪松弛,非雷霆手段整饬不可。臣提请,重组兵部武备司、仓部清吏司,严查各地军仓储备,肃清吃空饷、倒卖军械等顽疾,并彻查所有非制式军队调动,凡无陛下兵符或枢密院明令而私动百人以上者,皆以谋逆论处!”
此言一出,武官队列中不少人脸色微变。尤其是“非制式军队”、“私动百人以上”、“谋逆论处”等字眼,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某些人心上。这分明是冲着秦灼那支被监控的私兵去的!虽然未点名,但矛头所向,清晰无比。
秦灼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没听见一般,依旧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紧接着,萧绝话锋一转,语气沉痛了几分:“此外,粮草案亦牵扯出多年前一桩旧案,便是沈侍读家门不幸之冤。沈侍读蒙冤多年,今虽已官复原职,然当年血案真相未明,忠魂难安,国法亦难容奸佞逍遥!臣恳请陛下,下旨重查沈家旧案,厘清真相,以告慰忠良,以正朝纲!”
“重查沈家旧案!”
这六个字如同惊雷,终于让一直稳坐钓鱼台的秦灼,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也仅此而已。他依旧没有出声,仿佛此事与他毫无干系。
然而,殿内却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吸气声和窃窃私语。沈家旧案,牵扯太大,水太深!当年以“通敌”定案,先帝震怒,牵连甚广,如今要翻案,岂是易事?这无异于要将当年的定案基石彻底掀翻!
太子适时出列表态:“父皇,儿臣以为萧亲王所言甚是。整饬军备乃当务之急,而沈家旧案疑点重重,沈侍读忍辱负重,忠心可鉴,为其昭雪,亦显天恩浩荡,更能凝聚朝野人心。”
有太子和摄政亲王联手推动,原本一些持观望态度或与秦灼有隙的官员,也开始陆续出言附议。当然,亦有秦灼一系的官员跳出来反对,或以“案卷已封,证据确凿”为由,或以“恐动摇国本,引发朝局动荡”为借口,进行阻挠。
朝堂之上,顿时争论四起,气氛剑拔弩张。
沈清言冷眼旁观,看着那些跳梁小丑的表演,看着秦灼稳坐钓鱼台般的“镇定”,看着谢珩在双方争论中愈发苍白的脸色和几乎要站立不稳的身形。他心中波澜不惊,只有系统界面不断跳动的、缓慢增长的数字,让他感到一丝慰藉。
【检测到朝堂派系争执,吃瓜值+50……】
【检测到官员恐慌情绪,吃瓜值+30……】
【检测到秦灼势力隐秘反击意图,吃瓜值+80……】
虽然单次收益不高,但积少成多,聊胜于无。更重要的是,这场大议,成功地将秦灼及其党羽拖入了公开的舆论战场,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
就在争论趋于白热化,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一直沉默的皇帝,终于缓缓抬了抬手。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皇帝浑浊的目光扫过萧绝,又掠过秦灼,最后在沈清言身上停留了一瞬,声音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军备,是该好好整饬了。萧绝,此事由你全权负责,枢密院、兵部协同。”
“至于沈家旧案……”他顿了顿,殿内落针可闻,“既然有疑,那便查吧。着三司会同宗正府,重新审理。萧绝,你也一并盯着。”
没有明确表态支持谁,但却给了萧绝彻查的权力!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臣,领旨!”萧绝躬身,声音铿锵。
秦灼的眼皮终于彻底垂下,遮住了眸中一闪而逝的冰冷杀机。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拱了拱手。
谢珩则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形晃了晃,几乎要瘫软下去,全靠身旁同僚下意识地扶了一把才站稳。
朝会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百官怀着各异的心思,缓缓退出金銮殿。阳光照射在汉白玉的台阶上,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沈清言与萧绝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戏台,已经搭到了最中央。
风雨,已然扑面。
接下来,便是图穷匕见的时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