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天阔云舒。帝国都城沐浴在澄澈的秋阳之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往日的、近乎节庆般的喧腾与期待。朱雀大街两侧,早已被身着崭新号衣的京兆府衙役和龙武军士兵清出宽阔的通道,人潮如织,万头攒动,百姓们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向着皇城方向翘首以盼。
今日,并非什么传统佳节,却有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盛事——皇帝特旨,摄政亲王萧绝与忠国公沈清言,将代天巡城,抚慰民心,并接受万民朝贺。
旨意传出,朝野震动。代天巡城已是非同一般的恩宠,而更令人瞠目的是旨意中的另一条——特恩准忠国公沈清言,与摄政王萧绝,共乘御辇!
御辇!那是帝王仪仗,是天子权力的象征!纵是亲王重臣,最多也只能骑马随行于侧,何曾有过与摄政王同乘御辇的先例?这已不仅仅是简在帝心,这几乎是将其地位拔高到了一个与摄政王比肩、凌驾于众臣之上的无上高度!是皇帝对萧绝绝对信任的体现,更是对沈清言功绩与地位毫无保留的肯定!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帝都的每一个角落,引来了无数好奇、羡慕、敬畏的目光。
辰时三刻,皇城正门——承天门,在悠扬肃穆的礼乐声中,缓缓洞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威严整齐的皇家仪仗队,旌旗蔽日,斧钺生辉。随后,是身着华贵朝服的文武百官,按品阶骑马或乘车缓缓而行。
然后,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在那队伍的最核心,由十六匹纯白无杂色的骏马牵引,象征着九五至尊的明黄色鎏金御辇,在秋日阳光下流转着耀眼的光芒。御辇宽敞如同小型宫室,四周垂着明黄绡金纱帘,影影绰绰可见其中并肩端坐着两道身影。
左侧一人,身着玄黑亲王蟒袍,金线绣制的蟠龙张牙舞爪,气势迫人。他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视着前方,正是摄政王萧绝。
而与他并肩同坐,居于御辇右侧的,则是一身深紫色国公常服,腰缠玉带,风姿清绝的沈清言!
两人竟真的同乘御辇而出!
这一刻,万籁俱寂,随即,便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摄政王千岁千千岁!”
“忠国公万安!”
“帝国万岁!”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震耳欲聋。百姓们挥舞着手臂,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与激动。他们或许不懂朝堂争斗的波谲云诡,但他们清楚地知道,是摄政王殿下平定了叛乱,守护了都城安宁;是忠国公大人洗刷了冤屈,带来了新的希望。这两位,是帝国的英雄,是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青天大老爷!
御辇之内,沈清言端坐着,感受着身下平稳的行进,听着窗外那震天的欢呼,心中亦是心潮澎湃,难以平静。
曾几何时,他是人人喊打的“叛臣之后”,隐姓埋名,如履薄冰,在这帝都的阴影里挣扎求存,何曾想过能有今日?他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些饥寒交迫的夜晚,那些被人唾弃的白日,那些背负着血海深仇却无力申诉的绝望……
而如今,他穿着尊贵的国公服制,与帝国最有权势的亲王并肩坐在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御辇之上,接受着万民的敬仰与祝福。父亲“忠烈”之名光耀史册,家族冤屈彻底昭雪,他本人更是位极人臣,深得帝心……
这巨大的命运转折,这云泥之别的境遇,让他恍如置身梦中,眼眶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热。他下意识地侧过头,看向身旁的萧绝。
萧绝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也微微偏过头来。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在透过纱帘的柔和光线下,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冽,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沉与温和。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回望着他。
就在这时,在宽大袍袖的遮掩下,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一只温热而带着薄茧的大手,悄然探了过来,精准地、坚定地握住了沈清言放在膝上、微微有些冰凉的手。
沈清言浑身轻轻一颤,下意识地想要抽回,却被那只手更紧地握住。那力道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与承诺,仿佛在说: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有我在。
宽大的袖袍完美地遮蔽了这隐秘的接触,从外面看,两人依旧是并肩端坐、威仪天成的帝国柱石。无人能窥见,在那华丽的织物之下,他们的手正紧紧相握,传递着超越君臣、超越盟友的、唯有彼此才懂的深沉情谊与悸动。
沈清言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属于萧绝的体温和力量,那躁动不安的心潮竟奇异地平复了下来。他不再试图挣脱,而是轻轻回握了一下,指尖微微蜷缩,仿佛抓住了某种永恒的依靠。
他转回头,目光重新投向纱帘之外那沸腾的人海,那熟悉的街景,那一张张洋溢着希望与敬仰的脸庞。心中的感慨万千,最终都化为了一片宁静的坚定。
无论前路如何,无论权力如何变幻,至少在此刻,他与身边这人,携手并肩,共享这无上荣光,共担这帝国重任。
御辇缓缓前行,碾过平整的朱雀大街,驶向更广阔的天地。
阳光正好,秋风送爽。
这共乘御辇的殊荣,这袖袍下紧握的双手,必将成为这座帝都,乃至整个帝国,今日最为人津津乐道、也最为撼动人心的传奇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