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座为云绾意识迷宫导航的“灯塔”如同呼吸般稳定脉动、散发着幽微蓝光之际,宋星澜的加密通讯信号骤然穿透了顶层空间的沉寂——那是标记为最高优先级的红色警报,如同冬夜里凛冽的寒风猛然灌入一间温暖而安宁的房间。她的信息极短,却锋利如刀,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足以割裂紧绷的空气:“出事了,情况非常紧急。”
“‘夜莺’情报小组刚刚成功渗透进‘观星会’的核心加密频道。”宋星澜的全息影像微微震颤,边缘因高强度算力负载而不稳定地闪烁——这是她连续72小时未休眠的证明,瞳孔里密布的血丝在蓝光下像蛛网般蔓延。她紧握着数据板的指节用力至泛白,指甲几乎嵌进掌心,这是只有在汇报A级以上伤亡时才会出现的应激反应。平日里总是带着从容笑意的眼角此刻冷冽如冰,却在扫过观察窗方向时极快地闪过一丝脆弱:“第七柱已经被彻底铲除,取代他的是代号‘收割者’的新头目——他并非组织内部晋升而来,而是从地狱般的黑暗中爬回的疯子。他真正觊觎的不是知识,而是将‘归墟’完全掌控于掌心,为此将不择手段。”
她稍作停顿,目光如炬般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庞,确保信息的严峻性被完全理解。
“和之前那些只企图窃取研究数据的对手完全不同,”宋星澜的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硬质感——这是她刻意压制生理性颤抖的结果,喉结每三次滚动就会伴随一次微不可查的吞咽。在她身后的全息界面上,警告标识猛然炸开,化作一朵猩红的数据花,而她的目光却精准地避开了苏晓星的方向,潜意识里仍在践行三年前对云绾的承诺:“绝不让孩子直面血腥。”“这个疯子将‘归墟’视为一块巨大的肥肉,将‘灵枢’网络称作是上天赐予的矿脉,而他的手段不是开采,是直接用炸药炸开掠夺。他身边聚集着一群眼中闪烁着贪婪绿光的所谓科学家,还有……那些能够徒手将能量凝聚成火球的怪物。”
阮清知眉头微蹙,语带凝重地追问:“能量操控者?是类似谢博士这样的能力者吗?”
“不,”宋星澜猛地攥紧拳头,全息光影在她面容上投下蛛网般交错的阴影,右手虎口处那道三年前为云绾挡刀留下的疤痕突然绷紧。她刻意让声音保持平稳,却在说出“拧成麻花”四个字时出现0.3秒的卡顿——那是她亲眼目睹能量撕裂者虐杀同伴的创伤记忆闪回。“那些人根本称不上研究者——他们以摧毁的方式撕裂能量场,就像随手捏碎玻璃;他们吞噬能量,如同畅饮汽水。根据情报,‘收割者’本人就具备徒手将能量扭曲成形的能力。他们要的不是真理,而是能够紧握在手的、最原始的力量。”
这一消息令整个会议室的空气骤然冻结,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谢玉衡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雨将至的天空。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实验日志的边缘——那里夹着云绾赠他的银杏叶书签,叶脉已被抚得温润发亮,这个动作在过去三年重复了至少2173次,是他大脑边缘系统在压力下启动的自我安抚机制。“掠夺者从不遵循任何规则,”他喉结动了动,左侧犬齿不自觉咬紧下唇,这是云绾牺牲那天形成的条件反射。想起云绾曾说“科学的意义在于治愈,而非掠夺”时眼里闪烁的光芒,颞叶皮层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那是ptSd患者面对创伤闪回时的典型神经反应:“这一次不是隐秘的间谍战,而是必须以生命为代价去阻挡的战争。”
秦墨的眼神瞬间凝结如冰。她十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操作,调出层层嵌套的防御矩阵三维图,左手小指却在敲击空格键时出现1.2秒的迟滞——这个位置三年前为保护云绾被能量灼伤过,至今仍残留着神经病理性疼痛。每一个能量节点旁都标注着云绾的脑波特征,代码注释区里藏着只有她能看懂的密语:“今日防御强度:云绾微笑时的多巴胺浓度值”。三年前未能守护的一切,这一次她发誓用生命焊死防线。“将所有预案提升至战时最高级别,”她的嗓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般冰冷刺骨,但当口中吐出意识侵入这四个字的时候,那原本毫无波澜的语调竟然微微颤动了一下。而造成这种变化的原因,正是因为那段让她刻骨铭心的监控录像——云绾被人用残忍手法强制抽走记忆的恐怖场景!时至今日,每当回想起那个画面,都会令她毛骨悚然,冷汗涔涔。
深吸一口气后,她继续说道:“无论是能量冲击还是意识侵入......任何一种有可能发生的卑鄙伎俩,都必须按照最为恶劣的情况去做好防备措施。”
“更糟的还在后面,”宋星澜的指尖划过投影界面,一段影像资料在加载噪点中逐渐清晰——画面中的身影高大如铁塔,轮廓边缘泛着某种不祥的猩红色光芒。她的呼吸频率突然从每分钟18次降至12次,这是长期接受情报训练者的应激控制,左手却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本该别着云绾送她的防狼电击器,现在只空留一个磨损的皮套。“那疯子能像猎犬追踪血迹一般嗅探能量流动。他迟迟未出手,或许是在等待云绾苏醒,又或者……是在锻造一把足以斩断我们所有防御的利刃。”
林曼君握着那柄光滑的药杵,在青石臼中蓦地停滞了片刻,指尖微微发颤。当归温厚的香气漫过她的指尖,这熟悉的嗅觉锚点让她心率从110降至85,可掌心的冷汗却怎么也擦不干——她既盼着这药香能像云绾说的那样裹住人不肯放,又怕这安稳感是暴风雨前的假象。她闭上眼,云绾的声音就在耳边:曼君姐的药房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可下一秒,记忆就闪回三年前雪夜那碗被打翻的退烧药,滚烫的药汁在云绾手背上烫出红痕,她却笑着说没事,比手术刀轻多了。
这该如何是好……她轻声叹息,将药粉缓缓过筛至白瓷碗中。筛孔漏下药末的簌簌声本该让她安心,此刻却像在倒数——她既想快点配好安神的药方,又怕这药根本护不住云绾;既希望自己的手能像当年接住摔碗的云绾那样稳,又控制不住地想起云绾手腕上那道为护药罐留下的疤。右手无名指不自觉摩挲着碗沿缺口,这动作重复了三年,既是慰藉也是折磨:留着缺口是怕忘了云绾,可每次摸到缺口,又像重新经历她摔碗时那句带着哭腔的对不起。
云绾那孩子还没尝过我今年新酿的桂花蜜……她对着空荡的药房低语,突然掐了自己一把——刚才差点就想去唤醒云绾了。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既想让云绾尝尝蜜的甜,又怕她醒来面对的是刀光剑影;既盼着她像当年偷喝蜜水时那样笑着说曼君姐偏心,又恐惧她睁开眼时问的第一句是他们又来抢东西了吗。药杵终于重新落下,笃笃声敲在石臼上,像在敲自己那颗反复横跳的心:守着回忆是自私,可放手让她面对危险,又算什么守护者?
苏晓星怀中的星图模型突然发出一阵极其细微却又持续不断的嗡鸣声,像只受惊的小蜂在掌心发抖。她的指尖猛地缩了缩,星图投影立刻漾开混乱的波纹——这是她第一次在星图预警时慌了神。三年来姐姐教的镇定口诀卡在喉咙里,星星从不畏惧黑夜变成了模糊的回声,而那些猩红威胁标记正像毒藤般缠上代表姐姐意识的星云,星图嗡鸣频率精准地切割着她的耳膜:每分钟132次,和幼儿园那次走丢时的心跳一模一样。她慌忙用袖口去擦眼角,却越擦越湿。左手死死按住星图想让它安静,右手却不受控制地去摸口袋里姐姐送的北斗挂坠——这个动作三年来重复了无数次,每次害怕就会条件反射般做出。挂坠的棱角硌着掌心,让她突然想起姐姐说星轨就是宇宙的指纹时,指尖划过她掌心的温度。可现在星轨乱成一团麻,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也没察觉:我不行...姐姐教的公式我记不清了...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星图却在这时突然稳定下来,姐姐意识的星云中央,一点微光顽强地穿透了猩红标记。她吸了吸鼻子,把星图往阮清知面前推了半寸,又猛地缩回手——这个动作重复了三次,像只受惊的寄居蟹。直到看见阮清知鼓励的眼神,才终于把星图完全推过去,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我可以推演他的攻击轨迹...姐姐教过我如何解读星轨。
宋星澜忽然抬手,用力按在秦墨的肩头,掌心温度透过作战服传递过去——37.2c,这是她刻意维持的“安全温度”,源自云绾生前的基础体温。防御矩阵的流光在二人交叠的手背上明灭流转,秦墨左手腕内侧的能量灼伤疤痕与宋星澜虎口的刀疤形成残酷的对称。“我们不能再按部就班了,”她的声音陡然压低,却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从肺腑里挤出来,“我去外面搅浑水,你们守好家。记住,我们要守护的不只是‘归墟’,更是云绾一直相信的那个——‘每个人都能够被世界温柔接住’的明天。”
她最终将目光移向观察窗内安睡的云绾,眼神中交织着决绝与温柔。
“我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她的视线扫过观察窗,云绾沉睡的侧颜在微光中如同一块温润的玉。视网膜上突然叠印出三年前诀别时的画面:云绾笑着说“记得帮我看纽约的银杏”,鲜血却从嘴角不断涌出。她迅速眨眼三次以驱散幻觉,这是情报人员应对闪回的标准操作。“她睁开眼的时候,或许就是风暴降临之时。但我们将为她筑起一座堡垒——以谢博士的公式为砖,秦墨的代码为瓦,曼君姐的药香为护城河,晓星的星辰为引路的灯塔……一座足以抵御一切冲击、能够称之为‘家’的城池。”
星澜的警示,犹如一块巨石投入寂静的水中,
它昭示着宁静的终结,却也点燃了另一簇火焰——在走廊的尽头,谢玉衡写满公式的稿纸、秦墨绘制的防御蓝图、林曼君墨迹未干的药方、苏晓星铺展的星图,在温暖的灯光下无声地交叠。守望者们的使命,从来不只是被动地守护与等待,
更是以各自的光芒,为那个共同的愿望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等待云绾归来,
也扞卫这个值得她回来的世界。
(第五十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