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让许多人眼睛一亮,但对阎解成而言,却如同晴天霹雳!
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第三轧钢厂的贾东旭——现在或许该改称红星轧钢厂了!
“我们的岗位制度已经完成改革,现在宣布新的岗位职责!”
杨厂长手持文件宣读。
“新岗位调整为重体力劳动(非技术性)岗位。
根据最新规定,非技术性岗位工资标准下调,同时取消专职卸车人员,所有人员合并成一个班组,共同承担卸货任务!”
完了!
贾东旭目瞪口呆。
这个变动来得太过突然。
今天早上发放新工服时,贾东旭还满心欢喜。
看,这就是我们的待遇!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了异常。
运送钢坯的货车停在厂区里。
却没有人负责卸货。
贾东旭正准备摆架子训斥几句。
杨厂长就来了!
合并班组?
还要参与卸货!
“轰隆!”
贾东旭刚换上的新工服很快就脏了。
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雷声隆隆,虽然是白天,但远处景物已模糊难辨。
“大家加把劲,先把这车卸完,卡车还要赶着下一趟运输!贾东旭,你从车间调来的,应该清楚每天的生产任务。
如果因为你们这个环节耽误了进度,直接扣工分!”
贾东旭抹去溅到身上的泥水。
逍遥自在的日子才过了没多久……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是,您放心,我们绝不会偷懒。”
那些沉重的钢坯,若在后世都是用吊车搬运的,因为实在太过沉重。
沾满泥土的钢坯,在贾东旭眼里仿佛成了催命符。
至少对他来说确实如此。
“快!快!今天总共要卸三车,要是耽误了时间,车间的工人们肯定会把责任推到我们头上!”
贾东旭还有些迟疑,但后面的人推了他一把,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用力啊!”
之前那些工人都是做惯了力气活的,手上都有把子力气,知道该怎么使劲。
可贾东旭不一样。
就算在车间里,他也基本没碰过这种重活。
“咳……我在用力了!”
贾东旭一张脸涨得通红,胸口咚咚直跳,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
那是使过了劲的缘故。
“快点儿,快点儿!”
货车司机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倒不是他多厉害,实在是上面给的时间紧、任务重。
要是耽误了生产进度,现在可是要扣钱的。
城市建设如火如荼,各家工厂都在满负荷运转。
贾东旭心里叫苦,却不敢说什么。
他还没那个胆子表示不满。
杨厂长他们离开之后,头也没回,直接走向下一个岗位。
按理说,这种事李怀德自己宣布就行了。
但现在国企正在调整,就怕有人不当回事,或者聚众闹事。
要是出了这种事,会显得他这个厂长很不称职。
所以他干脆一个岗位一个岗位亲自宣读。
“三年之内,不得调离岗位。
如果身体原因实在干不了,可以选择不干。”
这命令算是严格的。
不过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说,也不算稀奇。
别人能干,你为什么不能干?
不适应,就只能下去!
贾东旭眼前发黑,浑身发软,也只能硬撑下去。
……
“阎解成!”
“到!”
阎解成环顾四周,心里凉了半截。
眼前是一片工地。
许多人扛着砖头、搭着脚手架,水泥沙子随处可见。
工地!
工厂建设!
“唉,咱们这届倒霉,不归厂里管了。
我本来托人进了电焊班,现在后悔死了。”
阎解成旁边有人小声嘀咕。
“闭嘴!觉悟不高就离开电焊班!我们是为了建设祖国!苦点累点算什么?工地的人不比我们累?”
电焊班班长语气严厉。
没人再敢出声。
“老师傅负责电焊,你们负责打磨!”
随着全国建设工作的全面铺开,就连仍在培训阶段的学员们也都投入了一线。
许多人觉得这是个好消息——不少人可以直接上岗,能够挣钱了。
不过在没有正式评级之前,工资还不到二十块钱,学员的补贴更是只有十块。
“滋啦!滋啦!”
现场焊光闪烁,一片忙碌。
“加快速度,但一定注意安全!”
负责人不断催促着。
一道工序滞后,后面就会连环延误。
在这样的任务面前,谁也不愿成为拖慢进度的人。
大家几乎都在拼尽全力,这是那个年代特有的氛围——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阎解成虽然心里不太情愿,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焊口刚焊完,还滚烫着,只能简单浇水降温,不等完全冷却,就得用砂纸打磨。
一时间,现场除了电焊的滋滋声,就是砂纸摩擦的沙沙声。
后来常用的角磨工具,在当时还没有普及,打磨全靠手工。
很快,阎解成的眼睛被电弧光刺到了。
焊接面具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尤其是他们这些负责打磨的学员。
为了赶工期,电焊与打磨常常同时进行——这边在焊,那边就在磨。
阎解成不住地流眼泪,整个人昏昏沉沉,状态越来越差。
……
“贾东旭?你这是怎么了?”
看到他满身泥泞的样子,贾张氏吓了一跳,以为他遭了抢劫、摔了跤。
贾东旭疲惫地说:“岗位变动了。”
贾张氏一愣,手里的碗差点没拿稳:“调去哪儿了?”
听儿子说完情况,贾张氏怒气冲冲地就想去找杨安理论。
贾东旭拦住她:“妈,这和杨安有什么关系?入职前就说岗位可能调动,咱们也是知道的,而且人家反复强调过的。”
他累得几乎虚脱——那些钢坯实在太重了。
每天推三车,有时还得加量。
这天贾东旭上厕所时,发现尿液都带了点红。
不是夸张,实在是用力过度,可能某个毛细血管受损,顺着尿道排出来了。
如果身体本来没什么毛病的话,那倒还好。
可贾东旭却吓得不轻。
“我不是要去打架!就是去问问杨安,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贾张氏强压住情绪。
她也清楚,儿子说的话不是没道理。
之前杨安已经说得清清楚楚。
是他们自己非要调工作的。
“别去了,脸还没丢够吗?要是当初不走,踏踏实实跟一大爷学,说不定现在都二级工了。”
周芳皱着眉说道。
“周芳,东旭好歹是你男人!又没叫你去!”
贾张氏一下子就火了。
正好憋着一肚子气没处发。
“人家一开始就说了,调了工作可能会有变故,后面怎么样谁也说不好。
可你们不听啊,我也拦过,还叫你别去送礼,可妈你当时怎么说的?”
周芳也不是好惹的。
这下她忍不下去了。
当时贾张氏还从她这儿要了几块钱去送礼。
现在工作出了问题,反倒要去找人家?
“再说了,杨安之前就说过,他只能帮一次,找人办事是几块钱能解决的吗?”
周芳越说越气。
这母子俩实在不讲理。
儿子工作不顺,就想去闹事?
“周芳,你怎么跟我妈说话的?”
贾东旭呵斥了一句,却有气无力。
明显心虚,也没了底气。
“好啊周芳,你竟敢这么跟长辈顶嘴!”
贾张氏也顾不上面子了。
可她还是怕传出去不好听。
声音压得不高。
能好好谈,谁愿意撕破脸?
但实在没办法的话,也只能豁出去了。
“我是讲道理,杨安已经帮了不少忙了,几块钱就给调了工作。
现在东旭工作累我也心疼,可现在去找他肯定没用!”
周芳只觉得头疼。
她自认从小没吃过什么苦。
可眼前的贾东旭,似乎比她更靠不住。
从调工作到现在,全是她和贾张氏在忙活。
他自己从不往前站。
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周芳心里只剩这一个念头。
“你让开,不用你去!”
贾张氏狠下心,顾不上什么情面,直接冲了出去。
不过贾张氏还没走到后院,就瞧见何大清和傻柱也在那里争执不休。
前院似乎也传来了响动。
这到底是怎么了?
贾张氏稍微平静了一些。
先看看热闹也无妨。
她隐约听到了一些对话。
似乎都和工作有关!
“傻柱,我让你走,因为我是主厨,如果真要被辞退,损失更大!”
那天何大清得知李怀德带来的消息后,想了一整天,最终决定辞退傻柱。
在他看来,主厨的工资更高一些,多出来的钱还能维持家用。
傻柱虽然情商不高,但也清楚工作的重要性,正为此与何大清争执不下。
“我还年轻,您呢?当初还不如您走呢!”
傻柱气冲冲地说。
“我走?我去哪?这房子本来就是我的,虽然现在写的是你的名字,但有街道的证明,谁也赶不走我!”
两人争吵不休,但眼下也没法分开住——家里只有两间房,一儿一女,加上老两口,只能父子一间,母女一间。
何雨水现在不怎么爱回家,白寡妇一个人反倒住得自在。
白寡妇现在还挺感激杨安,觉得他给自己出的主意真是高明。
房子虽然登记在傻柱名下,但有街道的证明在,何大清也不能随便被赶出去。
谁都在暗暗提防。
贾张氏朝后院望了一眼,杨安的房门紧闭,可能还没回来。
不如先看看这边的情况再说。